“应离!你回来了!”姜怀穿了一身白衣,腰间束着白色玉带,漆黑如瀑的头发高高束起,他微微笑着对应离等人挥着手。不知怎的,应离看到他的样子,心里忽然轻松了很多。姜怀这个人身上仿佛带着一种特质,仿佛什么事情放到他身上都能完美的完成。
应离很久很久以后才明白,原来这种特质从一开始便有骗人的嫌疑,而自己就是这种特质的罪魁祸首。
“爷爷,爹!小妹你们回来了!”应哲领着应雪跟在姜怀的身后看到应离等人回来,脸上带着激动的狂喜,但见到应启山双眼的异常之后,应哲和应雪的脸刷的一下变白了。
“三叔这是怎么了?”应雪左等右等不见自己的父亲和姐姐,心里猜测了一个可怕的结果,声音颤抖的问道。
“哼!你那个可亲可敬的爹爹差点害死了家主!我这双眼睛便是拜他所赐!若不是离儿及时赶到,应家的人全都得被他害死!”应启山听到应雪发问之后,毫不客气道。
应雪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那我爹爹和大姐……”
“死了,都死了,他们反叛在先,被我处死了!”应无忧看了一眼应离,抢先道。应启寒反叛在先,罪该万死,可是若是被应雪知道是应离动手,保不齐这个心思极重的孩子会怎么想应离,若是走上了应落的老路,后果将不堪设想。
应雪愣愣地站在应哲身后,当头棒喝一般,她站在人群之中,看着自己的爷爷,三叔,二哥,小妹,还有姜怀,眼眶通红,但却例外的没让它掉落下来,爹爹和大姐心思不正,她知道,从小便知道。她无数次想象过这样的画面,爹爹和大姐因为做错了事被爷爷处罚致死,没想到,这一幕来的这样快。
她紧紧握着自己的双手,身子不住的发抖,努力控制自己的眼泪不流下来。在这里她仿佛成了一个多余的人,多余的罪人。应离看着应雪,她默默低下头去。
应雪,那些人,那些你认为重要的人把你当成蝼蚁,你却用真心待他们,日后,会不会,你我之间真的成为仇敌?
应离预测不到未来,所以她看着应雪,说道:“应雪,对于二叔和应落的死,我很抱歉,请你节哀,爷爷没有怪你的意思。”
应哲本来因为自己父亲被剜去双眼十分气愤,他恨应启寒,同时也不喜欢应雪,可是从小到大,他和应雪一起长大,他知道应雪不是坏人,可是真的忍不住对应雪产生排斥的情绪,“小妹你别惯着她!你忘了小时候她怎么欺负你的?!他们二房,向来都是一肚子坏水,现在把爷爷和我爹害的这么惨,他们的下场就是活该,怨不得别人!”
“应哲!够了!”应启山听应哲说的难看,连忙训斥道:“上一辈的事上一辈解决,小孩子家的懂什么?!”
应哲连忙闭了嘴,应雪脸色惨白如纸,她抬起头木然的望着应哲,大滴大滴的泪从眼眶滑落,刚才的那一字字,分明的都是诛心之言!
“应哲说的对,我们二房,向来都是一肚子坏水,我们落的这样的下场,怨不得别人!”应雪一字一顿的说着,她不再叫应哲二哥,而是直呼了他的名字,应哲脸上的肌肉跳了一下,他讶异地盯着应雪,察觉到自己刚才不合适的言语,连忙慌慌道:“三妹,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我从小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我刚才……我……可是你爹和你姐确实是做了错事呀!”
“够了应哲!”
应雪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声,“我知道,我从来都知道!你可以闭嘴了!”她死死握紧双手,脸上的泪痕清晰可见,说完,她眼神之中带着应哲从来没有见过的决绝,应雪这样唯唯诺诺的人,如今却用这么陌生这么决绝的眸子盯着他看。
“你爱怎样怎样,谁管你?!”话赶话赶到了头,应哲看着应雪那么厉害的样子,丝毫不服输,他不怕应雪,本来就是她的错,本来就是他们的错,他为什么要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所以他发动了最后的一击。
果然,应雪嘴唇颤抖不停,却拒绝说出一句话,她用手背抹了眼泪快速冲开人群,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啪!”应启山一把甩开搀扶自己的应哲,反手甩了他一个耳光,“本事没学着,倒学会欺负别人,没出息的玩意儿!”
“爹……我……”像是没想到应启山会这么生气,应哲捂着被打红的脸,无助地看了看应无忧,对方眼中也带着些怒气,应哲又看了看应离,应离低着头却不看他,仿佛别人都在默认他的错,应哲哼了一声,转身闷声闷气地走进怀江府邸,再也不回头看一眼。
“小生姜怀,拜见应爷爷,应家三叔!”姜怀跟应离使了个眼色,便快步走过来,对着应无忧和应启山拱手弯腰行礼。经过刚才的这么一个风波,气氛十分尴尬,聪明如姜怀,他不会忘记他们来此的原由,于是连忙上前打断这个诡异的气氛。
“姜公子如此礼数,老朽受之有愧!多亏了姜公子帮忙,我们才能逃过一劫。刚才的事,让姜公子见笑了。”应无忧听应离说过这个后生,他是灵术师公会姜磊的养子,地位非凡,本以为会有些年轻人的桀骜气质,但见这少年干干净净,斯斯文文,若是不探查对方身上灵力,他还真的以为对方真的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小书生,模样实在是太乖了一些。
“老家主言重了,应离是我的朋友,现在又是黄衣灵术师,当然是我们公会炙手可热的少年天才,想要拉拢还不得手,这点小忙,都是应该的,老家主实在不必如此客气。”姜怀十分会打圆场,连忙回礼。
“应家三叔伤势不好,公会之中有些疗伤的药对伤口有奇效,大家赶快入府邸,姜怀已经安排了疗伤药给三叔疗伤,还有几间客房给各位休息,日后各位便受公会保护,若有机会,姜怀定会帮助老家主和三叔重新建立应家。”
应启山双眼看不到,绑缚了一条黑色的带子,听到姜怀问礼,想到对方的身份,自己连忙还了礼。这个少年客气又聪明,十分懂礼数,竟然还要帮助他们重建应家。不过想来也不奇怪,应离如今是黄衣灵术师,灵术师公会如此巴结也是可以理解的。想到这,应启山就隐隐有些得意,大哥的女儿这么有出息,日后应家必定辉煌无比。
倒是应离看着姜怀客客气气的样子有些奇怪,他往日里虽说活泼潇洒,可这样规矩的时候太少见,这种好奇让应离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而姜怀对着应离嘿嘿一笑,便将应无忧和应启山等人让进了怀江府邸。
此时,应雪却在怀江府邸外围的一处小河边坐着,她呆呆地看着面前流动的清水,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然后两行泪便掉了下来,“小妹,我知道你在那,出来吧。”
应雪用手背抹了把泪,新的泪水又重新流了出来,她扭头看着向自己缓缓走来的应离,低声笑了一下,“往常,我在戏台下看戏,每每演到死了亲人,他们痛哭流涕时,我的心总会跟着他们一起揪着,现在轮到我头上。我才发现,真正的悲伤,才没有他们演的那么温吞。”
应离走到应雪身边坐下,随手抓起地上的小石头,光洁的石面反射着阳光,晃的河面亮亮的。
“对不起。”应离攥紧手上的小石子道,她眼神澄澈,带着抹无奈,她说道,对不起。
应雪听后,低下头去,眉头紧皱,死死咬着嘴唇,“是我对不起你,小妹,我的命是你救的,咱们全家的命都是你救的。如果没有你,在危机重重的碧霞宫,我和应哲抗不过几天,或许很快就被人害死。他们都说一切的原因是因为有你,所以我们才这么惨。但是小妹,我不信他们,我信你,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那些恶人惯会散步谣言,离间我们,可是我知道,那都是他们害我们的,他们见不得我们的好!小妹,对不起应该我来说,当初在马厩里,我和大姐亲手……我们毁你容,我们置你于死地,小妹,我对不起……”
“应雪,其实每个人都活得差不多,都有自己的不如意,有的人站在阳光下哭的悲凉,有的人躲在暗地里开始自强无殇,我希望你成为后者。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说到底打我的不是你,踩我的也不是你,放过自己吧,我已经放下了。”
“好了,这里太凉了,我们回去吧,爷爷和三叔在等着。”说完,应离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着应雪伸出一只手来。
应雪迟疑着,伸出自己的手握住应离,对方用力一拉,应雪站起身来,“小妹……”
“走吧!”应离说道,随即转过身去,应雪看着应离纤细的背影,抿了抿嘴唇,擦干了眼泪,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