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李夕月微微笑了一下,对着叶真点点头,身子一转,向着密林深处一步一步的去了。
她的身影越来越远,叶真看着冰隐,他仍旧是平日里的样子,只是不知为何,他能感觉到冰隐在压抑着什么,或许,那是一种深深的愤怒。
叶真冷哼一声,道:“南宫临,你够狠。”
冰隐微微一笑,看着那背影消失在密林深处,这才转过身来,道:“我就是这样狠,你不是知道么?还有涟漪,她不是也知道的么?”
冰隐伸出手来,重重的拍了拍叶真的肩膀,后者身子一颤,看着冰隐的侧脸时,突然有些尴尬。
叶真道:“你知道了?”
冰隐道:“你在的地方一定有涟漪,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现在涟漪看到我这样,也该死心了吧?!”
冰隐紧紧的握着那把长萧,向着李夕月相反的方向,驭起那柄玉箫,右脚轻踏地面,身子腾飞而起,落在玉箫之上的时候,冰隐微微侧头看到了那藏匿在林子中的那一抹深紫。
嘴角微微上扬,涟漪,我早就看到你了。
涟漪慢慢的从林子里出来,她看着冰隐渐渐远去的身影,又看了看那早已经消失的李夕月,嘴角一抹苦笑,道:“没想到,他对谁都是这个样子。”
叶真脸色微变,眸子里有些暗,看着冰隐离去的背影,他低头苦笑一声,这次,恐怕是未必了。
冰隐将李夕月从沈家带走,他们乘着玉箫飞了好久,至于落在什么地方,李夕月并不清楚。因着叶真来闹了一场,她负气走了,而冰隐也没有追来,现在她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大山环绕着一个小小的城镇,走了很久,一路上磕磕绊绊,竟是把腿摔伤了,她拖着摔伤的腿,慢慢的走在那小镇上。
那镇子很小,李夕月走的很慢,走过了一个木牌坊,上面写着出售‘鹿,鸡,兔等各种野味’,原来是个肉店。
老板是一个身量微胖的老实人,李夕月看着他穿着一件带着油污的围裙,手上拿着一柄菜刀,正用尽力气剁着什么。
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兔子,它的脖子已经被屠户用菜刀割开一个口子,可是仍旧活着。
李夕月脸色一变,那屠户放下菜刀,正徒手剥着兔皮。李夕月额头上全是冷汗,她身子微抖,左眼微微闪着亮光,然后她抬起头来,屠户的头上,竟是一团黑气!黑气笼罩着面前的中年男子,李夕月后退几步,然后用手捂住了左眼。
屠户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在剥兔皮的时候,它的身子一抖一抖,证明着它还活着。李夕月有些害怕,她想闭上眼睛,可是却怎么也闭不上,左眼在发着光,右眼却紧紧的盯着那个全身发抖的兔子。
“喂,小姑娘你怎么了?!”屠户看见一个小姑娘站在自己的铺子前不走,有些奇怪,于是冷不丁的问了一句。
李夕月被吓了一跳,身子一震,听清了屠户的话之后,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有些好奇,大叔你怎么在剥活兔子的皮。”
屠户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好笑道:“如果不这时候剥,一会儿它死透了,这兔皮就臭了。”
李夕月吃了一惊,她看着那个小兔子,兔子红色的眼睛渐渐的闭上,最后身子再也没有抖一下。
屠户觉得好奇,于是接着道:“你这个小姑娘我怎么没见过,看来并不是这镇子里的人,那你到这儿做什么?”
李夕月将视线从那小兔子身上移开,看着那屠户道:“我想去青石山,但是我不知道路。”
屠户眼神茫然,他转身看着那围着小镇的那几座大山,沉声道:“这几座山是饮兰山,最里面倒是有个青石山。但是我看小姑娘你自己出门,身边也没个帮手,山上多野兽,太危险了,还是赶紧回家去吧!”
李夕月脸色一喜,转身看了一眼那直插青天的大山群,坚定道:“大叔,青石山山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家人得了重病,等不得的,所以,不管上面有多少野兽,我都得去。谢谢你了,大叔,谢谢你的提醒。”
李夕月说完,便拖着腿朝着那青石山的方向走去。
“咕……”
还未走两步,李夕月的肚子就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原来没被冰隐发现的时候,她的形神被困在镜子里,因着那些门徒的灵气,她没被饿死。
可是现在她已经离开冰隐一天了,这一天,她什么都没有吃。
那屠户自然是听到了李夕月肚子咕咕叫的声音,看着小姑娘绑在膝盖上已经见血的白色方巾,屠户有些同情她,于是道:“小姑娘,这里是三溪镇,我看你是饿坏了吧?离这不远有个酒馆,你可以去那里吃点东西,明天一早镇上的猎户们有人去饮兰山打猎,你跟着他们,也吃不了多少苦的。”
李夕月捂着肚子感激的看着那个屠户,道“谢谢你了,大叔。”
说完,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案板上的兔子,李夕月脸色微变,半晌转过身去,左脚向前一步,右脚拖着过去,就这样一步一步的,倒是也找到了那家酒馆。
三溪镇很小,整个镇子里也只有一家酒馆,两家茶肆。李夕月走到那柜台前,刚想要点小菜填饱肚子,可是摸遍了整个布袋,里面简直比她的脸还干净。
老板娘很耐心的等着李夕月翻遍身上的每一个口袋,最后李夕月脸上带着歉意,小声道:“老板娘,我身上没有钱,对不起,打扰你了。”
说完,很自觉的转过身去,拖着受伤的腿就要走。
那老板娘瞥了一眼她受伤的腿,又看看她倔强的神色,脸上忽然一笑,轻声道:“小姑娘,看来你是遇到了难处。这样吧,小店里还有一间房,不过条件简陋,姑娘若是没有去处,便留下好了,粗茶淡饭,姑娘好歹吃一点。”
李夕月心里一暖,看着那老板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那老板娘慈眉善目,点点头,随即又道:“姑娘腿上有伤,还是去休息吧。”
说完便摆摆手,一个憨厚的婆子就过来,领着李夕月朝着楼上去了。
李夕月感激的看着老板娘,道:“谢谢您了。”
说是简陋,可是李夕月看到那房间时却是倍感亲切,她扶着桌子坐下来,那婆子没一会儿就端上了三个馒头,一叠小菜,还带着一碗糙米粥。
此时的李夕月已顾不得许多,两只手拿着馒头,狼吞虎咽,转眼间,一个馒头就被她吃了下去,口中还没咀嚼完,李夕月拿起第二个馒头,张口咬下。
婆子看的呆了,不住道:“姑娘慢些吃,不够还有。’
可是李夕月哪里还听得进去,手中抱着第三个馒头,一口口的吃着,不知是噎着了还是口渴,她拿过那一碗粥,仰头喝下。
咕咚,咕咚,喝粥就跟喝水似的。
风卷残云,婆子看着被李夕月吃的干干净净的粥和小菜,呆了一会儿才将盘子收了,将碗端了下去。
李夕月拖着两条腿走下楼来,老板娘正在柜台上记账,看着李夕月下来,笑着道:“姑娘吃完了?刚才婆子还说呢,你饿坏了,要是没吃饱,我让婆子给你做,三溪镇是个小镇,姑娘一看就是大地方来的,不习惯也是常有的事。李婆婆……”
李夕月见老板娘又在叫那婆子,脸色微变,连忙道:“老板娘,不用了,我吃饱了,刚才的伤药我也用过了,很谢谢你。只是我不能白吃您的,白住您的,我这里有个簪子,你先收下,等我有机会,会回来还您银两的。”
说完,李夕月将头上别的那枚镶着淡青色石子的,挂着白色珠链流苏的簪子拔了下来。然后放在柜台上。
老板娘低头看一眼那簪子,微微一笑:“姑娘,这簪子看着有些贵重,你还是收着吧。三溪镇虽小,但是民风还是可以,请姑娘吃顿饭,我们这小店负担的起。”
“更何况……”老板娘话锋一转,看着李夕月那略带着些失落的眼神道:“这簪子对姑娘不一般,姑娘还是收好。”
李夕月神色一滞,看着柜台上平躺的那支簪子,那是冰隐送给她的,她这些年来,唯一的一件礼物。
“老板娘,上两坛酒来,不掺水的烧刀子,你这有没有?!”一个粗犷的大汉拍着桌子高声道。
老板娘哎了一声,从柜台出来,对着那大汉迎了上去,“客官,有的,有的,我们家那口子,昨天刚从酒库搬来的,包您满意。”
老板娘去忙了,柜台外面只剩下李夕月一个人看着那簪子出神。
黑夜将至,她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铜镜,轻轻的抚摸着手中的簪子,苦笑一声。
记得酒馆的老板娘说,在这里住下的猎户们明天就会去饮兰山打猎,他们大多来自其他的地方,因着初夏时节,野兽很多,这一次,拼了命的也要收获满满。
李夕月同他们说好了同行。
所以,这一夜,她一定要好好睡一觉,明天,到青石山,去问枯骨环。
可是,怎么能睡着呢?
应离站在李夕月的床边,看着鲜活的木系影卫,看着她倔强的眉眼,忽然有些心疼,原来,这就是冰隐梦魇的所在么?!这样一个令人心疼,这样令人放不下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