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天色极好。
我们脸色各异的从墓穴中出来,正打算彼此分道扬镳,却被博士挽留了下来。
相逢即是有缘,再会更是难得。
一起同生共死过的我们,就算是散伙,也该也该有顿饭才是。
于是,我们又回到了博士的考古驻扎地。
这一去,我们才发现,他们考古队原本从香香墓穴里带出来的那些宝贝,居然全部都变成了死去的毒虫。
一切美好,终成虚无。
在香香消失以后,所有与她相关的东西,都回归了本来的模样。
若不是那口石棺依然存在,我几乎都要以为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了。
帮考古队收拾干净营地的毒虫尸体,天色已经变得很晚,所以我们只能在考古队的帐篷里继续借住。
冬天的山里,尤其寒冷,黑夜也来得特别地殷切。
晚饭吃得有些撑,但我又实在怕冷,所以便只能在帐篷里原地打转,以求尽快消化肚中的食物。
苍墨坐在角落里,无语至极地看着我,最后终于忍不住朝我招手:“过来,我给你揉揉。”
我双手交叉在前,立马拒绝他:“刚吃饱了,不能揉肚子的。”
“你呀。”他叹着气,摇了摇头,便也没再说什么了。
诚然,我的确是个吃货,当然偶尔也喜欢作死一下,他的包容和理解,的确还是让我觉得万分受用。
我当即走到他的身边,说:“苍先生,我改主意了。”
“呃?”他不解的看着我。
“就算你将来喜欢上别人了,我也不会给你跑路的机会。”
他闷笑一声,问:“是么?”
我点头,一本正经地拍着他的肩膀:“好东西,还是自己留着吧。而且咱俩的关系,就算有一天做不了情侣,从渊源上来讲,你好歹也是我半个儿子的。”
“……”
“你见过哪个当妈的,会毫无保留地把自己儿子交给别的女人?”
他噗嗤一声,单手揽过我的腰,将我抱坐在他的腿上:“当妈的,不是都该祝儿子幸福么?”
“是啊。”
我冲他笑了笑:“可是当妈的,永远相信不了别的女人,所以嘛,我还是自己亲力亲为好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低头蹭了蹭我的额头:“儿子长大了是会不孝的,所以你这个当妈的可要好好努力,竭力表现,知道不?”
呵呵,你大爷的。
“如果我不呢?”我伸手吊着他的脖子,看着他的笑容越发灿烂了起来。
他状似思索,沉默了一会儿,笑着道:“那么我很可能在将来被人拐走的,没办法啊,毕竟我其实是很抢手的是不是?”
我咽下一口口水,问:“所以,你想跟别的女人跑路?”
“也许,是男的呢?你以前不是说了么,如果我是被男的拐走了,你肯定会……”
“你大爷的。”
我没好气地将手捂住他的嘴唇,然后恶狠狠地威胁他说:“姐不管他是男是女,反正你要是敢跟人跑了,姐追到天涯海角,也要打断你的狗腿。”
他的眼里,满是笑意,湿润的舌间轻轻舔了舔我覆在他唇边的掌心。
我顿时触电般地撤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夏夏,是不是打错人了?”说话间,他拿着我的指尖,在唇边轻轻摩擦着。
很舒服和温暖的触觉。
我硬着头皮道:“没打错。随便一个人都能把你拐跑,你说你那双腿还长着干什么?”
他笑,继续分辩道:“可我是被人拐走的啊。”
“那又如何?”
我冷哼一声,就着他抓住我手腕的动作,直接抬起他的下巴:“你要是没腿了,还能跟着人跑么?”
他只剩哑然。
后来,他将那个冰蓝色的盒子递给我。
“这东西,原本就是你寄放在我这里的,如今也是时候还给你了。”
我忙接过,边打开,边问他:“你是什么时候打开的?”
因为当初千方百计地想要打开它,都失败了,所以如今,我还真对他打开这个盒子的方法充满了好奇。
可他却摇摇头:“不记得了。”
我顿时愕然。
他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只好不去计较。
打开的盒子里,躺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细笔,笔尾雕着一朵晶莹剔透的桃花,这细看之下,它居然还像一根发簪。
不仅如此,我还认出来它和香香及笄时,梁录擎送给她的那根桃花簪,是一个款式。
“这是?”
“你没有猜错,这就是梁录擎当年送给香香的发簪。”
苍墨说着,伸手将簪子从盒子里拿了出来,然后慢慢拧着桃花的花瓣,紧接着簪头的那一撮细毛就缩了进去,簪尖合并,顿时便看不出来是一支毛笔了。
“这独具匠心的设计,既是发簪,也是一支笔,我已经试验过了,它是一件可以变无到有,能够任意划断空间的法宝。”
他将笔塞进我的手心。
那冰蓝的色泽,带着丝丝的凉意,顿时袭遍我全身的感官。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们可以在香香的记忆里,自由来去,任意穿梭在各个时间节点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我诧异地看向苍墨。
他依然还是摇头。
“忽然间,就知道了。”
他说的轻松,可我们俩的表情,却都难掩凝重。
苍墨总能莫名其妙的知道一些事情,可这些事情背后的依据,不是没有,就是他根本不记得了。
如果,他不是因为我不完整的人设,而存在缺陷的话。
那么,很可能在我们背后,真的存在一股力量。
它盯着我们,操纵我们,将我们的命运视作提线的木偶,恣意操弄,毫无逻辑可言。
可是,真的会有这样的存在么?
不愿多想,我对苍墨说:“咱们以后,就好好地呆在家里吧?虽然生活可能会十分无聊,但起码细水长流,不会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啊。”
苍墨点了点头,抱着我道:“不要担心,有我在呢,你想要的平静,我一定会全方位的保证。”
会平静吗?
一定会的吧。
毕竟生活,总是充满美好和希望的。
正想着,门口董小晓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咳咳,我们什么也没有看见,你们继续。”
她和陆小媛,原本是打算进帐篷休息的,可见到我和苍墨拥抱的架势,俩人只得马上开撤。
虽然她们撤得很快,但我还是不由得陷入了石化。
这里可不比当初被香香撞破的幻境啊,这一切都是真实无比,童叟无欺的现实啊。
哭死,我的节操啊。
正哀怨着,苍墨忽然笑着挑起眉,将我放在床榻上压着:“夏夏,她们给咱们腾地方了,继续啊。”
呵呵,继续你大爷。
他闷笑了一声,觉得玩闹地差不多了,这才翻过身,挨着我躺在了一旁。
“如果每一天,都可以像现在这样,那该多好啊。”他说。
“会的,我们以后的每一天,都可以像现在这样的。”
我看着他:“苍墨,回头咱们订婚的时候,直接把婚期也给定下来好不好?”
“你说什么?”他顿时弹簧般地坐起来。
我笑了笑:“咱们结婚吧。”
……
十二月二十五号,家喻户晓的圣诞节。
这一天,我的家人将为我准备一场隆重的宴会。
因为这一天,既是爸妈对外界正式公布我身份的日子,也是我和苍墨的订婚典礼。
这之前,夏炎时常吐槽我说。
他这妹妹找的实在太不划算了,才刚找回来,还来不及戏弄呢,就被别人给抢走了。
大哥夏靳倒是还算正常。
毕竟我和苍墨虽然在一起了,但还是会一直在这个家里住下去。
所以爸妈,虽然感慨,但也没有太大的伤感。
这一次宴会,全家人都很重视。
从大到小,虽然聘请了专门的团队,但我那生母还是伙同着董小晓,事无巨细地一一过问,生怕出了半点儿差错。
名师设计的礼服,一早就已经赶制完工,可为了尽善尽美,后期还是难免会有所修改。
虽然繁琐,但别墅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美好的简直不真实。
与过去迥然不同的境遇,很多时候我都忍不住地怀疑,会不会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梦醒了,一切都变成虚无了。
确定造型的过程,有些繁冗。
先是换好衣服,然后再在化妆师的面前,接受一道又道工序的打磨。
扑粉,画眼线,做头发。
一层层的在脸上描绘之后,化妆师怔怔看着我,半晌不说话。
镜中的女孩,头发松松挽起,簪着一只翡翠的步摇做装饰,身后的头发烫成了大卷,随意的斜披在一侧。
看着这人,我忽然有些恍惚。
这张脸的确是自己的,却也一点都不像了。
“哇,姐,你好漂亮啊!”董小晓整个呆住了。
“有你漂亮么?”我笑着问。
当了半辈子绿叶,难得做上一回红花,这感觉,其实也是不错的。
“你本来就比我漂亮啊,只是你成天……”
我笑着接茬:“不修边幅,邋遢懒惰。”
“既然知道,你还一直放任自己。”陆小媛叹了口气,站在我的身后,将手搭在我的肩膀看向镜子里的人。
“真的很漂亮,如果早这么打扮自己,那该多好啊。”
我只是笑。
厚重的脂粉,可以装点出人的美丽,但终究伪装不了本质。
我一向是个懒惰的人。
定妆完毕之后,果不其然,我也在苍墨的眼里看出了惊喜。
但也只是一瞬,他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
他说:“还是干干净净,清爽一些的好。”
“这不好看么?”我问。
他轻轻摇头:“你懒不是么?”
这个倒是,卸妆化妆,向来都是麻烦头顶的事儿。
说完话后,一出房门,就迎面撞上了过来找我们的夏炎。
“恭喜你们啊。”
他笑着递给我们一叠请柬,说:“这里的都是些没写名字的,你们要是有什么额外想请的人,就自己写吧。
“好。”心头巨暖,我笑着接过。
虽然平日总与他拌嘴和打闹,但夏炎的温暖和体贴,却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他是我的兄长,我的哥哥,我最坚实的后盾之一。
苍墨自然没有朋友,而我毕业的这些年,也早已没什么朋友需要联系。
该来的自然会来,不该来的,自然会主动避开。
所以,我便将空白的请柬,直接丢给了董小晓和陆小媛。
她们从小都是人缘极好的,左右这地方也算宽敞,如果她们要请自己的朋友来,也并无不可。
订婚典礼上,家里一定会来很多人的。
各行各业,参差不齐。
只是,即便我早已做好了准备,却还是怎么也没有料到。
在我订婚的这一天。
本来不该来的人,不该来的状况,他们居然全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