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也不想去看周围发生的一切。
我全神贯注地看着苍墨，只想他告诉我，告诉我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已经是什么局面？
可真相，毕竟是真相，即使再残酷，已经发生了的事情还是不可以改变。
苍墨欲言又止，他重重地拥着我，伴随着嘴里那声长长的叹息，周遭本来暂定般静止的一切，顿时又生动地播放了起来。
尖叫，鲜血，踩踏，应有尽有。
我看着他，听着这一切。
这些日子所有的经历，顿时电影般地播放在眼前，恍恍惚惚间，忽然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汹涌的人群，惨烈的现实，仿佛无成了背景板一样。
“夏夏。”
浑浑噩噩的，那只温热和坚定的手，仿佛一缕冬日里的阳光般，我的眼前顿时变得清明起来。
我鼓起勇气，竭力平静地看着眼前。
母亲已经陷入了昏迷，而二哥夏炎在打完120之后，已经失去了全部的理智和力气，满脸挫败地跪倒在地上。
“大哥，爸爸，妈妈，你们醒醒，醒醒。”
在他的脚边，父亲像是睡着了般，无比安详的躺在地上。
而大哥夏靳，则严严实实地半跪在夏炎面前，半蹲着的包围动作，像是母鸡护犊，又仿佛是想把他当做孩子般地抱起来。
然而，大哥却迟迟没有将二哥抱起来。
他的侧脸，依然冷漠坚硬。
他的身体，依然轩昂有力，看不出半丝的破绽。
然而那朵巨大的艳丽血色，却终究渗出了他深色的礼服，蔓延到地上，在那个光滑的平面慢慢的晕染着。
妖娆的花朵，仿佛一朵火焰般，不过瞬间就弥漫了我眼前的整个世界。
“不。”
“夏夏，接受现实，他们已经……”
苍墨的手大力地抓住我的肩膀，那张素来平静淡然的脸上，此刻已经满是焦急与沉重。
“不会的，你可以救他们啊，苍墨，救他们好不好，算我求你了。”
“夏夏，我不是万能的。”他轻轻摇头，遗憾的表情里，满是无能为力。
我不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表情，但却从来没有一次，像是此刻这般的震恸。
他怎么会无能为力呢？
他分明是个哆啦a梦，是个无所不能的npc啊，他怎么可以无能为力呢？
“苍墨，帮帮我好么？”
我看着他，直直望进他那深邃的眸子深处，心里是前所未有的慌乱，仿佛飘在半空的泡沫，随时随地都会碎掉。
他痛心地看着我。
我忽然想起那支笔，那支他说可以划破空间，去往时间各个节点的宝物，当下便要进屋去拿。
苍墨拦住我：“那是一支虚幻之笔，只对虚幻空间里的生物有效，夏夏，这里是现实，他们是人，不是鬼魂。”
我不信，他只得瞬移着，将那支笔带出来给我。
我照着他之前的模样，比划了半天，眼前的场景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他们依然躺在地上，我也依然还在这里。
“他们已经死了。”苍墨握着我的手，缓缓开口。
“不，他们不会死的，咱们可以救他们，一定可以的。”我固执的打断他。
我的家人们，我才刚刚和他们相认，彼此都甚至还没有好好了解过，他们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呢？
我们甚至都没有看清楚怎么回事儿，甚至都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们不会死的，一定不会。
所以这是梦，一场噩梦，只要我醒过来就没事的。
苍墨使劲晃着我的肩膀，说：“他们已经死了，你没发现么？你伸手摸摸，他们已经没有呼吸了，心跳也已经停下来了。”
“你闭嘴。”
啪！
空气微微一凝，我的脑子里骤然空白。
我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掌，又看了看脸色同样震惊的他。
和他认识这么久，我害怕他，怀疑他，信任他，喜欢他，可我却从没想过自己会伤害他，会出手打他。
然而就在刚刚，我出手打了他一耳光。
手掌痛的几乎麻木，我咬紧了嘴唇：“对不起……”
啪。
他回了我一巴掌，毫不克制的力道，我的脑子顿时嗡嗡作响，眼前阵阵地发黑，嘴里也开始溢出鲜血。
“清醒了没有，告诉我？”他大力地瞪着我，额头的青筋，似乎要生生地从皮肤里跳出来似的。
我慢慢点头。
“他们死了，你知道么？”
像是怕我听不明白般，他的声音也几乎是从喉咙里吼出来的。
我咬着牙，但最终还是绷不住地哭了起来。
如果注定失去，如果注定悲惨，那么先前为何还要让我拥有这幸福完美的可能呢？
我哭得很惨，很伤心，可到底有多惨，多伤心，说实话我后来甚至都想不起来了。
我只记得，当我抬起头的时候，从苍墨的眼里也看到了同样的水润。
那一刻，我忽然间明白。
人，或许都有逃避的权利，但软弱和泪水，在任何时候都是无济于事的。
四周，宾客尽消，杯盘狼藉地分裂在地上，就连整齐的桌椅也歪七倒八的滚在了角落。
临时搭建的高台，此刻已经生坍了一半。
安静到近乎死寂屋子，仿佛一场凄厉的修罗场般。
花香馥郁依旧，只是却多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儿。
不知道过了多久，刺耳的警铃，终于由远及近地响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先前在乱局中被人群冲走的爷爷和董小晓他们，也随即赶了回来。
医护人员忙碌不休的动作中，在知道母亲并无大碍之后，我眼前的一切，也终于慢慢地模糊了起来。
视线很黑，大片大片的黑，漫无边际一般的深黑里，仿佛有看不清形状的黑色花朵在悄然绽放一般。
我心底一凉，一个冰冷的气息骤然出现在身边。
“丫头，咱们谈一笔交易如何？”声音，似乎并不陌生，可到底是谁，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它没有身形，过分玄妙的存在，让我清楚意识到这其实只是一个梦境。
“你是谁？”虽然忐忑，但这毕竟是梦，害怕的情绪实在大可不必了。
“我是来帮你的人。”它的声音满是玩味儿，说话的时候，那股幽冷的气息更加森然地喷在我的头顶。
真实无比的阴寒。
“你要怎么帮我？”
“帮你留住你的家人啊。虽然你能看到鬼，可他们死后，却并不属于这个尘世了，你如果要强留的话，他们只会变成厉鬼，失去意志，沦为杀人的妖魔。”
“那你想要我做什么？”
“你不需要做什么，只需拿着那支寒玉冰笔，在梁录擎的那张人皮上，画上一栋鬼宅。”
话音一落，眼前的黑暗便仿佛灰飞烟灭的尘埃般，忽然间消失掉了。
然后，苍墨出现在我的眼前。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回答我说：“你睡了很久，一直没有醒过来，所以我就进来你的梦里看看，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没事。”
虽然好奇他这个崭新的入梦技能，但像他说的，现实中的我毕竟已经沉睡多日，为避免大家担心，还是不能再在梦里浪费时间了。
苏醒之后，眼前是我熟悉的房间，苍墨就趴在我的身边。
他比我晚醒来一会儿，那张好看的脸虽然面有愁容，眉头紧锁，但依然风姿不减，没有半丝的憔悴，一如初见般偏偏动人。
他醒的时候，发现我在看他，冲我笑了笑，我这才问起他入梦的事宜。
他露出苦笑：“这或许真得归功于你言情剧的套路，我发现对于你的事情，我总有用不完的神奇金手指。可如果是别人……”
“你入不了别人的梦？”
他轻轻摇头：“夏夏，或许咱俩的关系真是命中注定的，我因你而生，所以我的一切都是直接围绕着你展开的。”
我心头微酸，忽然想起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
在墓穴里，在幻境中，他的各种技能慢慢点亮的时候，确实都与我有着直接的关联。
“苍墨。”我怔怔地看着他。
说实话，从知道他是我意识形态中刻画出来的男主角，我的心里就一直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可如今，我忽然意识到了，这份于我的惊喜，其实对他来说，只是一道枷锁。
一道天然的，充满了强制和欺骗的，带着命运浓厚气息的枷锁。
也许，他不是不想离开我，这是这道枷锁，从一开始就没有给他这样的天性。
就像是一只井底之蛙，在冲破命运安排的牢笼之前，它只会天真认为井底就是整个世界。
“夏夏。”
在我当初拒绝他读我的心之后，苍墨就一直很尊重我的隐私，此刻或许是看出了我心中的感伤，他的眉头不自觉地就皱了起来。
我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问：“我爸和大哥的尸体呢，我想……”
“他们在大厅。夏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不管想做什么，都有我在，”
他的语气十分平静，我眶中的眼泪，却还是不由地渗出了些许：“我做了个梦，梦里有人告诉我，用那支笔在梁录擎的人皮上画一栋鬼宅，他们就不会离开，不会变成厉鬼。”
“梦？”苍墨不解的看着我。
我轻轻点头：“就在你刚刚闯进来之前。”
他皱了皱眉，半晌，叹了口气：“罢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你就好好试试吧，这情况再差也不能差到哪里去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