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鲜艳如火一般,带着说不住的灼热,泉眼似的,一股一股,不住地从鼻尖里,眼眶边,耳朵内,嘴巴中冒出来。
黑暗的视线中,似乎蒙着一股艳丽的红,让人什么也都看不清。
周围似乎也很吵,可仔细一听却又偏偏什么也听不见。
到底怎么回事儿?
我下意识地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眼前骤然浮现出了老家的那个破屋子。
一个满头白发的人倒在血泊里,已经死去多日的身体,发臭而溃烂,身体上蒙着一团白花花的蛆虫,空气中也满是讨人厌的苍蝇。
我想跑,想尖叫,可身体却仿佛不听使唤似的,径直走动了那具尸体身边,将他猛地翻了过来……
从梦中惊醒,即使已经知道了那是一场梦,但整个人还是不由得一片冰凉。
因为,梦里的那个尸体是爷爷。
深呼吸,平复心情之后,我这才起身走到了窗户边。
今年春天,似乎来得格外早,花园里的桃花仿佛一夜之间就开了。
娇柔如雪,灿烂如霞,粉嫩得仿佛抹了胭脂的姑娘脸蛋般,以至于生活也处处也弥着一股甜丝丝的滋味儿。
这些日子以来,我越来越善于米虫的生活,每天诸事不劳,吃饱喝足之后,就连曾经天天嚷嚷的写作,也没了半点兴趣。
这一噩梦来得,着实是有些离谱和刺激人心了。
或许自己是真的太懒了吧。
看人家董小晓,虽然一直专注养伤,可才女毕竟是才女,她该有的琴棋书画消遣,终究是一样也没有落下。
说实话,对于这家伙,我打小还真嫉妒过。
同样是山里长大的孩子,同样是教育落后,资源闭塞,可人家就是身具天赋,轻轻松松学习成绩就能名列前茅,一碰上琴棋书画便能融会贯通。
而我……
或许真就是个千年炮灰,万年绿叶。
不过幸好,炮灰也有春天,绿叶也有逆袭的时候,我这个长期标配此刻的生活,的的确确是赶超董小晓那个才女了。
想到这里,看着董小晓的目光里,不由得又带了些感慨。
“你这是什么表情?”恰巧看到我托着下巴叹气这一幕,董小晓顿时停下了弹吉他的动作。
我摇摇头,示意她继续弹下去。
她平日看书下棋,我是向来不参与的,可弹吉他啥的,我还是乐于当个免费观众的。
已经快两年没听她弹过了,这短时间,可得趁着她养伤听个够本才是。
她似乎也明白我的打算,有时候弹得累了,也会和我聊聊天。
当然话题大多是些小时候的趣事。
偶尔她也会问我外边的情况,而我也尽可能地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告诉她。
譬如,沈家已经不复存在。
再譬如,沈嫣然已经从警局里放了出来。
知道沈嫣然没事儿之后,董小晓的脸色明显愣了一下,但终究还是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知道这必定是张家奔走的结果。
豪门大户,总是免不了有着各种各样的关系和牵扯,而张夫人对沈嫣然的疼爱,我们当年都是有目共睹的。
午饭后,爷爷和董小晓依然是扎在书房里。
也许他们真的是血脉相连的一家人,对于书本的渴求与爱好,几乎是如出一辙的。
而我,虽然耳熟目染地自行走上了写作之路,但或许真不是发自内心的热爱,否则这写作的激情怎么忽然就没了呢?
脑子里空空如也,我毫无灵感地合上电脑盖,刚叹出一口气,大哥夏靳的魂魄却忽然出现在我的面前。
“大哥,你怎么出来了?”
午后的阳气,虽然不比正午,但阳气也是强盛无比的。
他一个只能在夜间出没的魂灵,这大白天的怎么还出来了呢?
他看着我,又看了一眼房间,整个人也有些愕然:“我从画里出来了么?”
我点点头:“你是怎么出来的?”
按照常理,他大白天地出现,就算不会马上灰飞烟灭,也必定是神色奄奄,有气无力啊,可他现在却是精神奕奕,丝毫不受影响的。
甚至,就连那一向漂浮在半空的双脚,也落到了地上。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然后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身体……
可这一摸,整个人立马就跟雷劈了似的,浑身的血液也都僵住了。
“你,你活过来了?”
再不是虚无的空气,指尖的触觉真实而又带着淡淡的暖意,这分明是一具真实无比的躯体。
不,不对,大哥的躯体已经下葬了,到现在怎么也腐烂的七七八八了。
可他……
正觉得狐疑,苍墨忽然从门口冒了出来。
“看来我成功了啊。”
他看了一眼夏靳,边冲我笑,边把那之前几天从我手里借走的玉笔在手里晃了晃。
“你做了什么?”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我和夏靳同时看着他。
他仍是笑,边朝着我走来,边说:“其实也没做什么,我就拿着这笔和人皮卷研究了一下。即使汇聚了千年的灵气,那人皮卷,怎么说也是一张人皮不是么?而你缺的也是一个皮囊啊。”
“你是说……”
“是的,你刚刚摸到的,已经是实实在在的,他现在的身体其实就是那幅画。”
他点了点头,看向夏靳:“虽然你现在的身体和之前一样,但画终究是画,你要是出去了,千万不要碰火,更不要碰水。”
我下意识地问:“碰了是不是就会变成一幅画了?”
苍墨轻轻点头。
即便如此,也比之前那个行动受限的鬼混呢好太多了。
用最快的速度将这匪夷所思的事情接受,夏靳朝苍墨点头道了声谢,就自个儿出门去了。
望着他匆匆的背影,我顿时挑眉看向苍墨:“你说,他是干嘛去了?”
“你觉得呢?”他配合地问。
我煞有其事地思考了一阵,然后郑重无比地道:“夏炎,他肯定是找夏炎去了。”
“你懂得不少啊?”他摇摇头,慢慢走到我的面前。
那支已经变成簪子的笔,外表细致而又大气,我还来不及伸手去接过,他就已经绕到了我的身后。
“苍……”
“别动。”他声音很低,回荡在耳边,犹如水中阵阵扩散的涟漪般。
他指尖的力道绵软温和,灵活地将发丝轻拢,几下翻转,散落的长发就已经被轻松地挽了起来。
“好了。”
我心头微微一颤。
刚一看他,便对上那双满是柔情的笑眸。
以前看过一本小说,说是:结发绾青丝,恩爱两不疑。
不论是和他结婚,还是有夫妻之实的时候,仿佛都比不上这一瞬间似的,我怔怔的望着他,良久……
“是不是发现自己爱上我了?”他从后将我搂在怀里,抵在我耳朵边的声音里,满是趣味与欣然。
“是啊,你说我怎么这么稀罕你呢?”我嘿嘿一笑,刚想转过身看他,整个人就又再一次地愣住了。
“影,影子……”
房间里的窗帘并没有拉上,窗外那绚烂的阳光,此刻正从透明的玻璃上直射进来,一点一滴在地上留下两道融在一起的剪影。
是的,两道,两道影子。
他有影子了,可他明明之前还是没有影子的啊?
闻言,苍墨顿时低头往影子所在看去:“我的影子,我有影子了?”
他愣了片刻,然后忽然看向我:“难道是我们俩在一起之后,我的身上有了你人气,所以就有影子了?”
我微微汗颜:“你该不是会吸食我的精气吧?”
“有可能。”
他说着,煞有其事地将我翻过身,面对面居高临下地开口:“你放心,就算我会吸食精气,也不会把你给吸光的……”
我一阵恶寒,忽然开口:“不管你吸不吸光,反正在那之前,我还是你老婆,你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恩,都是你的。”他好笑地说着。
我十分受用:“既然如此,那老婆大人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赶紧跟我禀告一下,咱们到底有多少资产吧?”
“你真的要看?”苍墨问。
“你觉得我像是在跟你说假的么?”我朝他甜甜地笑。
这可真不是开玩笑。
因为一直没有影子,和他性格的原因,他一直没有出门工作,虽然知道他当初带着我的一百万在股市貌似混的不错。
可是以高出市值数倍的价格轻松购下沈氏,还直接向张夫人下战书,这家伙的荷包含金量,看来真是远超我的想象啊。
老人们常说,管住男人,首先要管住他的胃。
可是现在这个二十一世纪,管住男人的胃早已经不适用了,要管住他,首先还是得管住钱包才行啊。
可直到我看到他的部分身家……
“苍先生,还是你当家,你养着我吧。”
什么股票,基金,期货,动产,不动产,才冰山一角,就已经让我彻底头昏脑涨了。
这一刻,我不得不再次感慨,果然是万恶的网络小说男主角人设啊。
这才多长时间啊,一年都还不到,这家伙居然就有了这么多的资产。
万恶的资本主义啊,累觉不爱。
他问:“怎么,不想当家了?”
我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然后厚着脸皮道:“我要立志做一个合格的米虫,所以你呢,就负责多扛点大米来养我就行了。”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