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媛的性格,果然还是那个样子。
即便时隔多年,她也和小时候一样,既不安的离谱,又自卑的可怕,对于所欲的一切都充满了防备和恐惧。
她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夏炎,那么就是本能的将他视作了一颗救命稻草,一颗可以依附的参天大树。
毕竟这世上的富二代虽然不少,可长相帅气,又能不费吹灰之力就靠近的人,她的世界里确确实实凤毛菱角。
而夏炎,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那又怎样呢?”
她苦笑,悲戚的眼里,慢慢透出些锐利:“就算我的目的不单纯,可这世上心怀叵测的人又何止我一个?不,或许不能说是心怀叵测,毕竟我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们的事情不是么?”
“所以呢,你觉得我过问这些做错了么?”
我喉头一滞,整个人像是被钉子给扎了一下了似的,嘴里的话几乎是不经思考地就冒了出去。
“难道没有么?”她定定的看着我,平静的双眼乍看之下和平日并无两样,只是整个人却没有地变得冷漠了起来。
“你为什么关心我?因为我们是朋友么?”她轻哼一声,慢慢地朝我走进:“夏冰,一直以来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么?”
我被她逼得一路后退,直到最后退无可退,只得将后背靠在厨房的冰箱上:“你觉得不是?”
“什么是朋友呢?”
她轻轻摇头,将我堵在冰箱和她之间:“你总喜欢弄出这些冠冕弹簧的词语,其实你根本就没有把我当做朋友。一直以来,你都防备我,不相信我,如果不是因为董小晓,或许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联系我,再和我见面了不是么?”
“原来,你一直是这么认为的。”
我只剩失落,完全不知该如何去反驳了。
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确实迟钝而又懒惰,不在身边的朋友,还有那些我以为已经成为了精神伴侣的好友,我通常不会经常去联系她们。
因为真正的朋友,是不论岁月如何冲刷,世事如何变迁,都会一如既往地久天长的。
我一直这么觉得,也一直这么做着,可原来这一切都是错的么?
“我不是你的朋友,我只是你一直以来用来表达善良和大度的对象,是你一直以来怜悯同情的可怜虫而已。你惯着我,不管不顾,从不干涉我的所作所为,可直到我开始关注你真正在乎的人了,你就再也坐不住了。”
她的语气越说越慢,整个人也又哭又笑的,可从头至尾的强调和语气却偏偏又是平静的。
“因为你怕,你担心,你不愿意我去沾染他们,你觉得我会伤害和破坏掉这一切。”
我从不知道,原来女生发脾气的时候也可以这样的平静,像是冬天河面上冰冻三尺的河水般,寒冷而又坚硬的不给人一次拒绝和反应。
我一把推开她,用尽可能冷静的声音问她:“好,如果一切都像你所说的这样,那你为什么还把我当做朋友?”
“你凭什么觉得我拿你当朋友了?”
我以为我咬紧牙关,已经给出了最为郑重的终极通牒,可她却是满不在意的嗤笑,仿佛听见了什么可笑之极的玩笑一样。
“夏冰,你总是这么的自作多情。”
话落,我浑身的血气,几乎一下全涌到脑袋了,我走上前,朝她步步紧逼,将她逼在堵在大理石的灶台上:“我自作多情,我自作多情是么?好,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死皮赖脸地住在我家,我可从来都没有邀请你过。”
她浑身一怔,仿佛受了极大的刺激般,狠狠地一把推开我:“你终于说实话了,你就是嫌我死皮赖脸了是吧。好,我搬走就是了,再也不会碍你的眼了。”
“那你就搬走啊,赶紧走。”
我没好气地撂下狠话,说完还觉得这几个字不够解气,于是便继续补充道:“我不会拦着你,也请你不要给别人拦着你的机会,如果你真的要搬走,就请你默默地搬,不要搞得人尽皆知。”
话落,看着她那副脆弱,而又不可置信的表情,我终于快意地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在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我才五雷轰顶似的,忽然意识到自己说了多么伤人的话语。
可伤人的话,毕竟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啊。
正纠结着应该怎么办,这时听见动静,向厨房走来的夏炎和苍墨正好在门口遇见两眼通红的陆小媛。
陆小媛没有搭理他们,旁若无人地就走了。
苍墨看了我一眼,见我满脸发苦,作势就要拦住陆小媛。
我给他打了一个眼色,他只得心领神会的走来过来。
而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夏炎,也跟着朝我走过来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你们俩好端端的怎么吵起来了呢?”
“因为你。”我面色发苦地看着他。
唉,谁说女人是祸水啊,男人这种生物啊,祸害人起来可不比女人差啊。
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
“因为我?”他微微一愣:“你们俩,该不是……”
我点点头,整个人越发委屈,边推着他往陆小媛的房间走,边开口让他出面去挽留。
虽然现在牺牲他确实有些不厚道,但这事儿毕竟是从他开始的,解铃还须系铃人,由他出面,应该会是最好的办法。
“你和人吵架,我去当冤大头,这样的真的好么?”
“没办法,我找到不到别的冤大头了。”
若是平常,这种时候找董小晓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可这家伙和爷爷回老家了,回来的车票一直没搞定。
虽然夏炎一早就斥巨资让人开直升机去接她们了,可这毕竟山高路远的,等他们回来的时候,黄花菜都该凉了。
至于身边的苍墨?
汗,我觉得他更像是会拿一根绳子,直接把人绑起来的那种。
毕竟这家伙,对旁人一向没什么耐心。
所以,还是晾着他老人家,让他在一边呆着吧。
“我恨你。”
夏炎满脸无奈,可终究还是没有拒绝我。
我一直以为是他本性如此。
毕竟他在我心中,确实一直和善良阳光的字眼挂着钩。可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才发现,他做这一切其实只因为我是他的家人,是他在这世上最后的惦记罢了。
把夏炎推进陆小媛住的房间之后,我和苍墨谁也没有进去,可我还是忍不住好奇地把脑袋趴在门口。
这到底谈不谈得拢啊?
心中一片焦急,而身边的苍墨,他倒是有着不错的看客风度,镇定之下,也适当地提出疑问。
“她搬走,不是挺好的么?”
“呃?”我不解的看着他。
“你不是不喜欢陆小媛这样么?只要她搬走了,她和你二哥之间自然也就……”
“你以为我是不愿意他们在一起么?”我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是,我承认我对他们的纠缠顾忌颇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他微微拧起眉:“可你觉得陆小媛的目的不单纯。”
“是啊,我是觉得她的目的不单纯,可这世上有哪对男女是绝对单纯的呢?不管是物质,还是感情本身,从本质上来讲都是带着目的性的不是么?”
说完,怕他不明白,我继续补充道:“目的性,从来不是一份感情被否决,被怀疑的死穴。我只是担心而已,毕竟陆小媛的性格是分不清这些的,如果她一直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夏炎……”
他摇摇头,打断我说:“夏夏,你说她分不清,你就分得清么?你又是以什么为标准,来判定别人分不清的呢?”
依旧是平静的目光,可我却猛然一下怔住了。
难道一直以来,我都在把自己的主观意识,强加给别人么?
他叹着气:“别人的生活,不要随意去参和,因为这世上不是所有的旁观者都能清楚地。而且,你这个旁观者,其实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已经是个当局者了。”
“可是他们……”
“一切顺其自然不好么?”他继续打断我,将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居高临下,却又缱绻郑重地说:“世事无常,你以为这是痛苦的死局,可没准他们日久生情,真的在一起了呢?更或者,陆小媛下一秒就遇到那个对的人,忽然走出了这个泥淖呢?”
“我真的太杞人忧天了吗?”
他轻轻点头,捧着我的脸,低头将额头和我的蹭了蹭,说:“防人之心不可无,有些事情的确是该做个防患没错,但你却偏偏防患不做,一个劲儿跑去瞎操心。”
忽然有一种被人鄙视的感觉。
虽然他的语气温柔,几乎让人产生不了半丝的反感,可他的形象却还是一瞬间高大了起来。
“好吧,那我以后还是消停的吧。”我朝他叹了口气,颓然地将脑袋靠进他的肩头。
“万一我又过界了,你可得提醒我。”
“好。”他的声音低低的,但却充满了安心的感觉。
这一瞬间,我想我明白为什么女生都要结婚,都要找个男朋友了。
因为男人在很多时候,的的确确代表着你所没有的智慧,他的臂弯和胸膛,当你失落和懊恼的时候,也总能让你有着一种安宁和龟壳般与世隔绝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