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后来,我在知道张朝和董小晓在一起的时候,才那么痛苦,那么伤心,绝望得就像是被全世界背叛了一样。
既想不死不休地跟他闹一个结果,可又不愿去直面自己的伤口和不堪,正纠结得难受,偏偏沈嫣然跑来找了我。
她说,就在我去张朝家的那一天,张夫人丢失了一根钻石项链。
然后,她从我的床底下,翻出了那根项链。
我知道自己被人诬陷了,他们有钱人的套路,总是这样轻而易举地就可以将人的一辈子玩进去。
她给了我两个选择,要么离开张朝,走得远远地;要么就等着警察来找我,反正那根项链的市场价,已经足够让我在警局里呆上几年的了。
我那时又气又怕,一想到自己整整依赖了两年的张朝,突然和我最疼爱的妹妹搞到了一起,整个人几乎就要疯掉了。
不想再见他们,也为了强逼自己放下,所以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提前离校,在还没毕业的时候就去了别的城市工作。
辗转飘零,以至于最后到了那个深山老林里工作。
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选择,可那段时间,我还是难掩伤心。
即使坚信自己的选择没错,但人这种生物,很多时候都不是单靠‘理智’二字可以控制的。
即使白天在工地上累得死去活来,即使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能够瞬间入眠,我还是顺不着。
身体明明很累,可头脑却前所未有的清醒。
漆黑孤冷的夜,所有的决绝失落都仿佛被放大了,我那时总点着台灯,经常盯着笔记本不知不觉就是整整一夜。
而那些漫长凄寒的时刻,为了驱散我心中的阴郁,我开始动手写作,捡起那生疏的笔触之余,也凭借着拙劣的画技,慢慢地开始勾勒一个人物。
一点一滴,历时漫长无比。
直到某一天,我忽然发现图上的人物,居然长得和张朝神似。
实在不愿承认自己画的是他,所以我便动手在图上继续修改,给他换了一张崭新的面貌之后,又还是觉得不放心,所以又给他杜撰了截然不同的性格。
修来改去,后来本想由此来写一本小说的,可终究一直未能如愿。
如今想来,那个初稿或许就是苍墨的原形吧。
我因张朝而刻画他,注入了自己无数的执念和心血,一点一点,不停地修改,删除。
或许正因为这样,他天然的就承载了我的一些渴望和执念,所以他才会无条件地选择我,才会对张朝有着本能的敌意。
听我说完这番话后,苍墨长叹一声。
他握住我的手:“就算我真是这样被你刻画出来的,那又怎样呢?我选择你,就是我的选择,哪怕这种天性是你当初强行刻画出来的,我也并不觉得有什么后悔的。”
“也许,我的那种刻画,根本就没有给你后悔的天性呢?”我抱歉地看着他。
那些日子,太长,太乱,思维这种东西更是稍纵即逝。
在刻画他的过程中,我到底写了什么,想了什么,我已经不可能全部想起来了。
而他究竟承载了我多少的情绪和想法,我更是一无所知。
“夏夏,我来到这世上,就是因为你需要我啊。因为你需要我,所以我才变成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啊。试想一下,如果你根本不需要我,我又怎么可能站在你的面前呢?”
那双漆黑的眸子,温和里带着不容置疑的沉静。
我整个人忽然间就怔住了。
他接着说:“我的存在,从一开始,就是因为你啊。”
这世上的人,没有谁离了谁会活不下去的,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一个人似可以是完全为了另外一个人而存在的。
可是现在,他告诉我,他是因为我而存在的。
我心头那片干涸已久,坚硬如石般的桑田,仿佛遭遇了一场突如其来的地震般。
坚硬在颤抖中一点点崩塌得细碎,然后在大雨的洗礼下,一点一点,忽然间就又变成干涸的农田了。
“夏夏,我不再是你书里的npc了,我是活生生的人,有思想,有自我,有着独立行动的人。我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在做什么。”
是啊,他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在做什么。
一直以来,我心里到底在顾虑什么呢?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厄运们的到来,往往都是携手并肩,成群结队的。
当人们还在执着于旧事难以忘怀的时候,其实新的灾难与噩耗已经早已蓄势待发,走到半路上来了。
晚上,我做了一个梦。
迷糊不清,冗长无比。
身体也是一阵冷,一阵热,仿佛被什么力量强势地倾入般,身体内部的力量本能地集聚反击,两股力道激烈的碰撞着,战斗着。
如同冰火两重天的修罗场,我一边冻的直哆嗦,一边又烧的好像马上要成为灰烬般。
依稀间,似乎又看到了我订婚典礼上的那一幕。
宾朋满座,其乐融融,大哥熟悉的音容,还有父亲满意的微笑,全部都近在眼前。
正当我看得痴迷神往,几乎分不清真假的时候,眼前却忽然爆出大片大片的血雾。
而他们的身上,也开始不住地冒血。
殷红的颜色,仿佛喷泉一般不停地从他们眼睛里,鼻孔里,甚至是耳朵里冒出来。
到了最后,我甚至已经分不清,到底流血的是他们,还是梦里的自己了。
这样的状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到我醒来的时候,梦中的一切已经彻底消失,而眼前,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正是刺眼无比的时候。
好不容易适应了,苍墨那张熟悉的脸,便一如既往地出现了在我面前。
一直以来,他似乎能第一时间出现在我的身边。
哪怕是我从梦中惊醒,哪怕他如今身受重伤,只要我觉得不安,只要我睁开眼,就一定可以看见他。
“你怎么来了?”我跪坐在床土,下意识地要去看他腰间的伤。
他伸手拦住我:“我并非肉体凡胎,这点伤,不碍事的。”
“可伤你的剑,也并非凡品。”我依依不饶道。
张朝那把剑,我虽然并不见得识货,但他灵魂接引人的身份摆在那,所以那剑的杀伤力必定是不会太差的。
他看了我半晌,慢慢地只得松开手,任由我解开他的衬衫将下摆卷上去。
看到那结实的腰腹间,已经缠好绷带,打上了一个结结实实的补丁后,我顿时松了一口气。
其实我想看的哪里是什么狰狞的伤口,不过就是想知道,他是否有好好包扎罢了。
然而,苍墨明显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
他见我没有再看下去的意思,自己三下五除二的,还不等我反应,就麻溜地把绷带给拆了。
看着那肿胀不堪,缝着密密麻麻针线,丑陋得像是一只一大蜈蚣的伤口时,我顿时红了眼睛。
“好端端的,你拆它干嘛啊?”声音已经不受控制地带着些哭腔。
他笑,伸手揉了揉我的脑袋:“你不是要看么?”
“我要看,你就拆啊,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他挑起眉,冲我眨了眨眼睛:“我一直都很听话啊。”
“你大爷的。”
我不再理他,转身从床的另一边,刚要下床,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放开。”
刚要挣扎,便见他皱起了眉头。
果然,那缝合的伤口已经开始渗血了,我当场不敢乱动了。
他坐在床边,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我只好蹭过去挨着他。
“夏夏,你脱了我的衣服,看了我身体,可是要对我负责的呢?”
话落,我那刚坐稳的身体,顿时一晃悠,差点就这么栽到地上去了。
深呼吸,不可否认我那原本沉重的心情,在这样的对话中,仿佛忽然间云销雨霁,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我冲他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我什么时候没对你负责了?”
他微微一愣,认真地思考了一阵之后,这才看着我:“以后,还要继续保持知道不?”
呵呵。
他继续说:“夏夏,帮我包扎伤口吧。”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嗓子顿时有些发干:“我去找医生吧。”
他轻轻摇头,眼里是不容置疑的笃定。
我叹了口气:“苍墨,我并不会包扎,这种处理的伤口事情,保险起见,还是要找专业的好。”
“在我看来,你就是专业的。”
我定定地看她,他的眼里虽然还算平静,可其中的强势依旧还是分毫不让,尤其那只抓住我手腕的手,虽然力道不大,但也带着绝对的控制,容不得我半丝的逃离。
我只得妥协,老老实实的给他包扎伤口。
然而‘专业’和‘外行’,除了字面上的不同之外,动起手来终究还是有着本质的区别的。
包扎期间,那绷带我不是勒得太紧,险些撕裂伤口,就是绑得太松,压根就兜不住。
忙活了大半天,他老人家被折磨得满头大汗,面色苍白,我也累得够呛。
没办法,到最后他只得放弃对我的期许,尝试着自力更生。
男主角好歹是男主角,无所不能的金手指,包扎个小伤口自然不在话下。
见他将伤口完好地包扎好之后,我没好气地瘪了瘪嘴。
早这样多好啊。
非要一个劲儿的折腾,到头来吃苦头的还不是自己啊。
哎,这年头的年轻人到底怎么了,男男女女的,动不动地就这么作。
好累,感觉再也不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