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虽神色郁愤,但终究还是屈于现实,乖乖的闭上了嘴巴。
说实话,我还真怕张朝这家伙偏不识趣,打算要在这儿死犟到底呢?
心头稍霁,这时候苍墨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夏夏,你要拦我么?”
“这很明显不是么?”
我苦笑着,走到他的面前,“这是个法制的世界,杀人是十分严重的罪行。苍墨,你不可以乱来。”
既然是我创造了他,那他就是我半个儿子。
对于儿子扭曲的世界观,作为母亲的人,永远有着纠正和指导的责任义务。
“可是你讨厌他,而且他还玷污了你。”
玷污?!
什么跟什么啊?
我的脑子顿时犹如一团浆糊般,但也来不及去问他是从哪里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因为他已经提着剑向张朝刺了过去……
我头皮顿时发麻,下意识的呼唤起香香,希望她能出现帮忙。
可她出现是出现了,但也只有片刻的时间而已。
因为她送给我的,只是两个苍白无比的字眼。
不敢。
她居然不敢?
堂堂一只千年女鬼,她居然连苍墨都不敢反抗?
不仅如此,在这种打斗的场面里,她居然真跟个小孩子似的,躲得完全不知所踪。
我心头郁闷,但也明白此事不可强求。
苍墨的进攻速度很快。
即便是我那五点三的超清晰视力,也几乎完全看不清他的动作。
只觉得眼前似有白光闪现,几声利器割破皮肤的‘噗呲’声,就紧接着响了起来。
并不是一剑毙命。
苍墨似乎尤其喜欢‘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游戏。
冰冷的剑刃,就仿佛猫咪锋利的爪子般,在老鼠身上留下一条条血淋淋的爪痕。
每一次都给它一线生机,在它以为自己可以活下去的时候,再次毫不留情地攻击下去。
循环往复,直到老鼠彻底失去希望为止。
而现在,张朝毫无疑问就是那只可悲的老鼠。
说实话,我是真没想到他会这么的狼狈。
毕竟我们当初在一起过,所以他的身手,我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跆拳道黑带,随随便便撂倒几个大汉,基本上是不成什么问题的。
可如今在苍墨的攻击下,他别说反抗,甚至就连闪避也都变成了奢侈。
因为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角度也过于的刁钻。
不过眨眼之间,他身上的口子就多出了一倍。
而那本就狼狈的身躯,自然变得越发狼狈了。
殷红的血,一点点从衣服上开始渗透,然后一滴滴地嗒在地上。
空气中,顿时漫出一股刺鼻的血腥之味来。
“有本事,你就一剑杀了我,折磨人算什么?”
苍墨停手的时候,张朝几乎是语不成调了。
他的额头冒着细汗,一贯笔直的脊梁,此刻也已经因为虚弱而弯曲了下来。
几乎站都站不稳了。
每个呼吸的节奏中,身子都是颤抖不已的。
“如你所愿。”
苍墨的话音未落,我已经逮着空隙扑了过去。
先是狠狠地一撞,然后趁着他身子失衡的同时,化身成为一只八角章鱼,死死地趴在他身上。
“夏夏……”
他面色铁青,眼里有着失望,似乎没料到我会做出这样的事情般。
“夏冰,你……”
张朝也没料到我会这样。
他虚弱的身子半跪在地上,失血过多的脸上,除去苍白之外,忽然多出了一丝震惊和窃喜来。
你丫的,真以为老娘是为了救你啊?
心头焦急,面上便直接嗤之以鼻道:“张朝你大爷的,不想死就赶紧给我滚。”
“想从我的手下离开,有这么容易么?”
苍墨的语气还是平日的那种淡漠,他依然被我牢牢地困着,甚至就连半点挣扎的反应也没有。
可我的心,却早已提到了嗓子眼。
尤其在对上他那双喜怒难辨的黑眸时,脑子里更是一瞬间就变得空白了。
“夏夏,我对你很失望。”
依旧是平静的语调,可却仿佛是包裹着倒刺的棉花般。
我几乎被扎的遍体生疼,顿时绷紧了身体,说:“就算是失望,你也不可以草菅人命。”
“夏冰?”
话音才落,张朝的声音又接着响了起来,原本就虚弱的声音,此刻更是越发的虚弱了。
大爷的,他怎么还在这儿?
我像是被电流当场击中了似的,箍着苍墨的力道顿时爆发出全身的力气来,然后几乎是歇斯底里地朝他吼道:“你丫的,赶紧滚啊。”
他浑身一震,这才猛然苏醒似的。
丢下一句‘多谢’就马上逃之夭夭了。
我这才慢慢松了一口气,可一想到身边这具依然肌肉紧绷的身体,整个人便不由得又僵硬了起来。
尤其是四肢。
在长时间的持续发力于同一个动作之后,此刻就像不是自己的了一样,又麻又胀的,仿佛放在了电流之中一般。
“他走了。”
苍墨还是没有动,就任由我抱着他的动作,叹息道:“你满意了么?”
“……”
“放开我。”他说。
“你不可以杀他。”我固执地道。
“夏夏,我说让你放开我。”他耐心的,生怕我听不清似的,一字一句,缓慢无比地又说了一遍。
“不。”
不可以放开,一旦放开,他就要跑去杀人。
“你难道要逼我跟你动粗么?”
分明是叹息,但他的声音却十分的压抑和沉重,就仿佛带了千斤大石般。
我越发用力地抱紧了他。
不知道,是因为过度用力超出了身体负荷,还是因为心里过度的紧张,以至于我整个人的身体都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然后生理机能也像是失控了,眼泪不由自主地就从眼眶里冒了出来。
湿热的液体,滴在胸口。
苍墨顿时一怔:“你哭了。”
“关你什么事?”
他沉默了良久,若有所思地叹息道:“第二次了,夏夏。”
我心头微愣。
“你在我面前一共哭过两次,可是这一次,却是为了别人。”
他说着,身子一动,猛然将我的章鱼抱卸下,在我身子失衡将要摔倒的时候,一把又将我捞在怀里。
“我的心,很不舒服。”
他定定的看着我,沉冷的目光里,夹着一股灰蒙蒙的悲哀之气。
我想解释。
但一时间并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加上又担心他再跑去追杀张朝,双重的情绪压迫下,身体越发止不住地颤抖起来,眼泪也更加的失控了。
“你知道我对你的眼泪毫无招架之力的。可是夏夏,如果有一天我对这免疫了呢?”
他的语气变得很温柔,但更多的还是沉重和压抑。
即便那染血的长剑,已经在他说话间,像是烟雾般慢慢消失在了空中。
可他抬手给我擦眼泪的时候,那只胳膊上的青筋,还是突兀而暴起的。
“你,你不要这样?”我拉住他的手,试图让他彻底地平静下来。
他看着我,良久。
等到他身上的肌肉没那么僵硬之后,这才握着我的肩膀,将我掌在他的面前问:“那个叫张朝的,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必须得告诉你么?”
虽然早有准备,可他就这么问出来,我心头还是不免觉着不舒服。
那毕竟是我的个人隐私。
“你可以选择不说。”他轻轻摇头,并非口是心非的模样,仿佛并不在意般。
可我却不敢再迟疑下去。
“前男友,他是我的前男友。”
他‘恩’了一声,再未发一言,又是那副似乎我说不说都并不重要的样子。
我咬了咬牙,还是言简意赅地说出了大致的始末。
最后,甚至还保证道:“我和他两年前就结束了,今天遇到,真的只是偶然而已。”
他点点头。
我一时摸不准他的心思,想起先前他拎起剑砍人的画面,还是心有余悸的道:“杀人是犯法的,你以后可不可以逮着人就砍啊?”
“当然可以,只要他们离你远一点。”他说。
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话语。
可那双黝黑如墨的眼里,却深沉可怖的仿佛毒蛛窝般,无声无此地吐着无数肉眼难以看清的毒丝。
我只觉得呼吸困难,身体就像是被密密麻麻的蛛网缠住了似的。
“苍墨,我的事情,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去处理,希望你可以尊重我。”
“你觉得我多事儿了?”
我摇了摇头:“我的朋友也好,敌人也罢,如果我真的遇到什么困难,不用你出手,我也一定会向你求助的。”
“所以,你还是不希望我干涉你的事情。”他笃定的开口。
“不是不希望,只是我们俩的尺度不一样。在你看来,让你不顺眼的人,就没必要活在这世上了,你可以藐视法律,无视道德,可是我不行。”
他没有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我。
“人命是很珍贵的,他也不过是和我有着一段不合适的过去罢了,怎么也是罪不至死的。”
“你不是讨厌他么?”他皱起眉问。
“是啊,可我讨厌他,他就一定得死掉么?”
他沉思了片刻,说:“可是我讨厌他!”
“所以,你要杀了他?”
他点点头,既然是被自己讨厌的人,那还活在这个世界上做什么。
碍自己的眼不成?
他可没有自我折磨的癖好。
“你不可以随便草菅人命的,仅仅只是讨厌而已,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啊。”
“可是他对不起你了。”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认死理的偏执。
“苍墨……”
我心头巨惊,满心担忧,却也不知道如何劝说他,眼眶不由自主地又红了:“他罪不至死啊。”
他无可奈何,最终摇了摇头:“你这么善良,不好的。”
知道他妥协了,我顿时松了口气:“这不是善良,这只是我做人的准则和底线而已。”
他沉默了片刻,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勺,一手搭在我的后腰,忽然将我按在怀里给了个拥抱。
猝不及防的动作,可他的胸口却十分的温暖与厚实。
就像他平日所展现出来的性格般,温和无害的几乎令人沉迷。
我忍不住地贪恋了片刻,说:“你放心,那些伤害我的,对不起我的,我是从来不会姑息他们的,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尽可能的不去干涉,但是……”
没给他说完的机会,我顿时脑袋一热。
鬼使神差地就踮起脚尖,勾下他的脑袋,对着那阖动不休的双唇就贴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