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看上去软萌无害,可对方毕竟是被封印在画中多年的女鬼啊。
而在传说中,鬼怪也向来以吸食人的精气为生。
想到这里,我顿时忍不住道:“我们这帮人好歹算是你的恩人,难道你要恩将仇报不成?”
“恩将仇报?”她咧嘴一笑,飘在空中的身子顿时向我这边歪来,把脑袋停在我的面前。
“你对我有什么恩?”
“我们把你带出来了,不是么?”我冲她笑了笑。
那个墓穴里,虽然先前一直太平无碍,但后期在她棺椁周围,骤然出现那么多的鬼魂,绝非巧合。
再联系上之前壁画上的故事,她毫无疑问是墓穴里的终极大boss,而那个看上去匪夷所思的墓穴,极有可能只是一个为了困住她的牢笼。
“这个倒是。”
她坦然的点点头,道:“可是我也按照约定回报你们了啊。”
天真的笑容里,满是阴寒。
我忽然想起来,当初在墓穴里遇到的那个神秘指路女声,她就是那个声音的主人。
“你们解开了我的封印,所以你们一个个的,也都安好无虞地活着出来了,不是么?”
“你当时说的那件事,就是让我们解开你的封印?”乔木生顿时不淡定了。
如果是解开封印,为什么当时不直接说清楚呢?
“所以,咱们已经扯平了,而现在,我其实是可以拿你们填肚子的。”香香的话音还未落下,苍墨就已经一巴掌将她拍出了老远。
她一阵无语,好半天才委屈地从地上爬起来,道:“至于这样么,我不过就是开个玩笑而已。”
“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苍墨皮笑肉不笑地道。
他的概念里,向来没有‘男女有别’四个字,这一趟出手自然也没有半点的情面。
香香懊恼地瞪了他一眼,退后一步,脸色顿时又幸灾乐祸了起来:“凡事皆有代价和因果,你们帮了我没错,可同样的,你们也会承担相应的代价和责任。”
“你什么意思?”我心中顿时升起不好的预感。
“诅咒。”
她叹息一声,“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不死不活地被困在墓穴里近千年?”
“为什么?”夏炎顿时好奇地道。
“我为什么告诉你啊?反正该知道,你们早晚会知道,接下来,我得去找吃的了。”她说着,眼神当即在周遭扫荡了一圈,然后颇为失望的摇了摇头。
“找个好吃的精气真难,我出去转转,你们要是走的话,带上我的画就是了。”
说着,身形顿时就消失不见了。
餐桌的气氛,再不复最初的热络。
董小晓扒拉着碗里的饭,有些不放心地问:“就这么放她出去,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她看起来年纪那么小,而且也不是很坏的样子。”
这倒霉孩子,该说她是心软呢,还是善良呢?
“她如果不坏,会被人封印在画里那么多年么?”陆小媛难得出了一回声。
我没有反驳她。
虽然从那个壁画的故事里看起来,香香的确像是个受害者,但千年过去了,她到底变成什么样子,谁也说不准。
“鬼,可以大白天的,在太阳底下晃悠么?”夏炎眨了眨眼睛,忽然问出这个关键的问题。
“好像,是不能的吧。”
乔木生的表情顿时错愕起来,接着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般:“难道,她其实并不是鬼,而是妖?”
“有可能。”
说话的是苍墨,闻言我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其实,从二次元世界里跑出来的他,也是一只妖精吧。
从饭店里出来,我们几人便分道扬镳。
乔木生虽然到工地的目的不单纯,但他们一起去工地的人,只剩下他一个人生还,他于公于私都有诸多琐事亟待解决。
至于董小晓和陆小媛,她们失踪一月,杳无信息,虽然原本的工作单位已经算他们自动离职了,但应得工资却迟迟并未到账。
所以,她们只得前去讨薪。
两个姑娘自己去讨薪,说实话我是不太放心的。
但她们的拒绝实在太明显,加上爷爷在电话里确实让我尽快回家,所以我只得踏上了回家旅程。
苍墨自然是跟我一起。
而夏炎,因为死命嚷嚷着想要去看我长大的地方,所以也和我们一起。
车程依旧是漫长而颠簸的。
因为苍墨没有身份证,所以我们自然不能乘坐火车和长途汽车。
一路购买无需实名制的短途车票,来来回回倒车无数次后,这才终于回到了那个熟悉无比的小山村。
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
即使冬天的山坡枯黄而苍凉,即使脚下的道路坎坷而崎岖,可在这份熟悉面前,一切都变成了习以为常。
苍墨还好,倒是夏炎。
他脸上原本还是挂着笑容的,可在进入徒步行走的崎岖山路中后,整个人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好几次差点摔倒之后,看着我的表情,也越发变得同情和心疼起来。
我也没多说什么。
乡下长大的孩子总是和城里人不一样的,况且他除却是个城里人之外,还极有可能是个豪门的少爷。
到家的时候,已近傍晚,爷爷正坐在屋前的青石板上编竹篓。
夕阳金色的光辉,仿佛给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般。
他似乎尤其喜欢那块青石板。
从小到大,我每次不管是上学,还是从外地回来,他永远是坐在那上面的。
有时候,是低着头,整理一些农作物的种子和果实;
有时候,是看着前方,若有所思地抽着烟杆儿。
听到我的脚步声,他身子微微一怔,然后是那句二十多年来,从未变过的三个字。
“回来了?”
眼角的皱纹,一年比一年多,可那双几乎眯成一条缝的眼里,笑容却从未变过。
我点点头:“我回来了,爷爷。”
“回来了就好。”
我顿时将苍墨和夏炎的名字告诉他,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将手里的竹篓丢在一旁,起身就领着我进了屋,至于苍墨和夏炎,他几乎连个眼神也都没有给。
这实在不像是他平日礼貌待人的作风。
我心下狐疑,但终究还是不好多问。
做晚饭的时候,爷爷拒绝了我的帮忙,一个人在厨房里乐呵呵的忙前忙后。
我只得木棍似的,站在一旁。
可站了没一会儿,就被他嫌碍眼,慈眉善目地给赶了出去。
“他对你很好。”苍墨刚好站在门口,见我出来顿时开口道。
“那是当然。”我扬起眉,心里如同灌了蜜似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会对你更好的。”
对我好,其实有爷爷就已经足够了,至于别的方面,我也从不是亏待自己的人。
想说不需要,但他认真的眼神,实在明亮而滚烫,就爱仿佛黑暗中两个要命的火把一般。
我心头叹息,“如果有一天,你遇上真正喜欢的女孩,就不必顾着对我的这些承诺了,真的。”
“夏夏。”他的声音顿时低了下来。
好吧,也许男生们总是不喜欢自己被人随意打断的。
可他好歹是我半个儿子,是我笔下毫无感情经验的男主角,我必须对他的感情做出考量啊。
所以,我又接着补充道:“你将来有真心喜欢的人了,一定要告诉我,我会祝福你们的。”
如果他将来见识多了这世上的燕瘦环肥,有了自己打心眼里看中的那朵掌中花,我是真不想耽搁人家的大好姻缘的。
“这就是你的心里话么?”他的声音更低了,我想他此刻隐在黑暗中的脸色,也必定是十分难看的。
但我还是觉得自己应该同他说清楚,所以点了点头:“是啊,我这两天思来想去,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
“我以为,你已经答应接受我,试试看了。”他说着,顿时转身就走了。
我顿时有口难辩。
那天在车上,我那句‘喜欢安于现状’,分明是说自己习惯了单身的生活,可他却自动曲解成,我会习惯他在身边。
哎,博大精深的中华文化啊,一点偏差就误会,真是糟心。
“对了,看到夏炎了么?”我冲苍墨的背影道。
这乡下不比城里,四周黑漆漆的,他大晚上的要是乱跑,摔跤和被狗咬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苍墨停住脚步,转过身看了我一眼,然后刷的一下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哎,又生气了。
这糟心孩子哦,我刚刚说那些话,还不是为了他好么?
晚餐,一荤一素。
如今看来,怎么也算不上丰盛,但在这个养大了我和董小晓的爷爷手里,已经是了不起的佳肴。
他一个人供养我们两个大学生并不容易。
虽然如今我和董小晓都已经有了收入,可早些年生活的窘迫,还是让他将勤俭的作风刻进了骨子里。
晚餐的气氛,熟悉而又尴尬。
爷爷不是喜欢吃饭时说话的人,所以我们家的餐桌向来是沉默的。
但此刻,多了两个人在,这沉默也就透着些异常的诡异了。
苍墨的脸色,还是不太好,而夏炎也是从头到尾一言不发。
从来到这个地方开始,他就彻底的沉默了下来。
这个地方的偏僻与闭塞,已经太多次的抨击,并凌迟了他那个得天独厚的富家子心脏。
用过晚餐后,爷爷这才朝苍墨和夏炎说出了他的第一句话:“你们俩为何而来,我并不关心,我只在意我孙女的想法。”
说完,就带着我进了他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