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不过一念之间，真假如何，也最终比不上你内心更倾向的选择。
我选择了苍墨，所以不管周围如何，我也只相信他才是真实的。
做出选择之后，不过须臾，周遭的景色再次剧烈变迁。
董小晓和爷爷，连带着乔木生满是焦急的身影，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了。
而我和他，就仿佛进入了另一个崭新的世界一般。
眼前是大片大片的空白，短暂的空白里，那个小天使再次出现我的视野之中。
她说：“你真的做出选择了么？夏冰，你真的决定不去怀疑他，无条件的相信他么？”
“如果你真的是我，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会怎么想的才对。”我实在不明白她为何一次又一次地针对苍墨，难道一切真的如他所说，人的内心总有千般面目，而我内心深处的某个部分真的不够信任他么？
“当局者迷，夏冰。”
我没好气地打断她：“你说我是当局者，那么你难道不是么？既然咱们都是当局者，那又为何会有这样大的理念差距呢？”
“因为……”
她欲言又止的模样，越发让我不耐烦起来：“因为什么呢，你想跟我解释什么呢，你说你是我内心深处的天使，可你真的是天使么？从你出现在我面前开始，你所做的哪件事像是天使做的呢？”
天使，总是代表善良的人，在人的灵魂深处永远是包容和理解的。
可是她，她做的是怀疑，是指认，虽不比恶魔的恶劣与邪恶，可的的确确是与天使没有任何关联的存在的。
“我只是不想你一直沉迷在这里。”她叹了口气，“你从来都是一个追求现实人的啊，我和你一样，只想你在现实中真实地活下去，不管是幸福还是不幸，真实才是我们一直共同向往的终点。”
“沉迷？”我不解的看着她：“你们总说沉迷沉迷，到底什么是沉迷呢？如果你要说这是一个幻境，那么现实到底在哪里，我到底又该如何才能回到你所说的现实呢？”
“现实，在你的心里，除非你自己明白过来，不然……”她苦笑了一声：“人的心结，如若不解，那么虚幻将是一重接着一重的，不管你不信不信，我的目的其实只想让你走出这场虚幻，结束这段不该有的魔障。”
她越说越玄乎，最后甚至都上升到了我难以忍受的地步了，我狠狠地推开她。
“不要老是把我拽到这里来听你说教，我不管你到底带着什么样子的使命，这个身体的操纵权在我手里，我希望你可以给我充分的尊重。”
话落，眼前茫茫的白色里，忽然被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然后，苍墨的身影便从那口子里，骤然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这是你的意识里？”他微微一愣，尤其在看见小天使的时候，整个人仿佛如临大敌了一样。
“你是什么人？”
小天使咧嘴一笑，如同孩子般道：“我是见证你被创造，知道你所有真面目的人啊。”
“你什么意思？”
“不管我是什么意思，你都没有干涉的资格，因为在我面前，你不过是一个自以为是的npc罢了。现在，你马上给我离开这里。”小天使露出两颗尖利的牙齿，说话间猛地一挥手，然后她那背后的虚空里，便忽然伸出两只巨大的触手来。
无限地伸长，如同章鱼一般，灵活，迅速地将他的身体包裹了起来，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就将他给扔出了这个空间之外。
“你干什么？”眼睁睁看着那个口子合拢，偏偏小天使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我整个人越发不好了起来。
“这是我的意识领域，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
她说：“因为他不该进入这里。”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什么也不想做。”她苦笑着：“你到底是有多么相信那个人，你难道不知道么？你这意识形态里，已经在慢慢被他侵蚀，甚至于操纵了。”
“……”
“你还是不信么？”她摇摇头，“你难道没有发现么，每一次，当你需要他的时候，不管在哪里，不管你在做什么，他都永远可以第一时间出现。不要告诉我说什么你们意识共通，默契天成，事实上，你就是慢慢地变成了他的帮凶和傀儡。”
“你说完了么？”我打断她，在她错愕的表情中道：“你这么挑拨离间到底是为了什么呢？难不成你以为我和他分道扬镳之后，意识会彻底地崩溃，从而将这个身体的主导权交付给你么？”
“你以为我是想跟你抢夺这个身体的支配权？”她仿佛听到了什么可笑之极的事情。
“难道不是么？如果不是这样，你一次又一次地提醒我，趁着空挡强行地将我拽到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叙旧不成？”我想我真是那种适合与人争吵的性格。
不计较则以，一计较起来，在言语上向来都是无所不用其极。
我总是知道如何去攻击，去刺激一个人。
然而这个与我有着共同身体的人，她却仿佛不同于我平日里所有面对的人一般，任凭我如何地刺激于她，她也都仿佛全然不受影响一般。
“不管这些日子的经历是真是假，可你为什么总是不愿意往他的身上去怀疑呢，夏冰，你自己好好的想一想，你的生活是不是自从遇见他之后，就再也不能平静了。”
平静，所谓的平静到底是什么？
如果我以前在工地上，动不动地被人骚扰，时不时地被逼着和人拼酒，这样的生活就算是平静的话，那么我现在的生活又怎么不是平静呢？
“你太偏执了夏冰，生活总是不完美的，你不能因为真实的生活不完美，就不去面对真实啊。”她伸开翅膀，猛地飞到我的面前：“是，那个苍墨我他确实是为你而生，他愿意为你付出一切，他也确实对你情深似海，可那又怎样呢？”
“你早就怀疑过他的性格的，他对你的爱偏执霸道，因为他喜欢你，所以便不能忍受你的关注力在别人身上。他曾经也不止一次地跟你说过这个事情不是么？可是你从来都不曾重视过。而现在，直到你身边的人一个个全部都失去之后，你还是不愿意怀疑他。”
“你闭嘴。”
不愿她再说下去，我一把挥开她，可她的身体却忽然变得像是烟雾一样，我刚把她打散，她又重新在我的面前汇合了起来。
“你不让我说，不是因为你未怀疑过，而是你害怕，你怕我说的事实，你怕那个承载了你全部信任的人，又是毁掉你一切的骗子。”
一模一样的声线，我一直可以想象自己咄咄逼人的模样有多么的讨厌，可是当这副语气落在了自己身上的时候。
所有的逆反，不仅没有免疫，反而成倍增长了起来。
“夏冰，就算你不愿意怀疑他，也请你好好地思考一下吧，像是一个正常人一样，保持着起码的理智。你本来就是一个理智的人不是么？好好想想过去的自己吧，你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为什么，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为什么，我又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为什么都觉得我变了呢？
我不明白，真的不明白，难道因为这个地方是虚幻的世界，所以原本不该出现在现实生活中的一切，都被无限地放大了么？
还是说，在这个虚幻的空间里，他们大家沉沦下来的执念是幸福和追求，而我则是这样永无止境的煎熬与重复么？
找不到出去的路，也发现不了真实的情况，真真假假的，在这里慢慢失去自我，记忆错乱，直到最后变成一个记忆空白的npc么？
想到这里，脑子里忽然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一般。
然后，那个小天使忽然温和地笑了起来，她一边笑，身子一边开始泛光，几乎是眨眼间便长大得和我一样了。
“你……”
“夏冰，我就是你啊，你为什么不相信我说的话呢？我不会骗你的，我才是这个世上永远不会伤害你，永远不会欺骗你的人啊。”仿佛对待从小的玩伴和挚友般，她伸手轻轻地拥着我。
我刚想挣开她，却猛地发现自己浑身都难以动弹了，像是忽然间被石化成了一尊雕像似的，只能任由她那毫无温度的双手慢慢拍打我的后背。
那力道无疑是极为舒适的，只是却阴森森的，带着些莫名的寒意与蛊惑。
我竭力保持清醒，脑子里却忽然想起苍墨说的，这世上哪有什么善良的天使，所谓天使不过是披着虚伪皮囊的恶魔罢了。
而她，确实并不是什么好的人格。
她轻轻摇头，那毫无温度知觉的手掌轻抚着我的脸颊，仿佛叹息，又仿佛谆谆教导般地开口：“你该相信我的，真的。”
“如果我不相信呢？”真是好笑，我的人生，我的生活，我为何要去相信这样一个莫名其妙存在的话呢？
“如果你不相信，你会后悔的。”她的表情几乎是悲悯的。
“那又如何，就算我后悔了那也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好不好。”我没好气的打断她。
人活在世上，谁没有三两件后悔的事情，如果因为害怕后悔，就不经头脑地去做一些不靠谱的事情，那人还能好好地过完这辈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