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说什么？”
面对这无厘头的絮叨，一直被忽视的乔木生终于忍不住了。
“闭嘴。”
几乎是异口同声的，我和苍墨一起说了这句。
然后便在乔木生发愣的表情中，忽然相视大笑起来。
我们一直有着默契的，很多事情都能心领神会，但像是这样忽然对视大笑的事情，说实话这还是第一次。
说不上是什么原因，也许只因为是第一次，也许只是想要大声地笑两声罢了。
笑完之后良久，我问苍墨：“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我脑子里有这个声音的？”
他轻轻摇头：“我也只是大概的感知到，夏夏，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很久以前，我的脑子里也是有着这样一个声音的。”
“后来呢？”我顿时来了兴趣。
他轻轻摇头，明显不愿再说，我也不好强求，毕竟眼下这局势确实不是闲追过往八卦的时候。
汽车，随着周边的一切，飞快地分崩离析着，可由始至终，却愣是没有半点的尘埃浮沫。
我始终不明白，这一切乱七八糟的始作俑者，到底是谁。
可直到乔木生忽然朝着苍墨开了一枪。
枪声刺耳，血肉入体的噗呲声，仿佛翻搅进了骨头一样，我顿时瞪大了眼，下意识地扶住苍墨。
“你在干什么？”
他如遭雷劈，猛地扔掉手里那莫名的枪支，整个人也像是忽然间吓了一大跳：“我……我不知道啊，夏冰……我真的……”
“是你。”苍墨费力地打断他，那不知是何材质的子弹，似乎让他在一瞬间变得极为的虚弱。
“这一切都是你干的，你是幕后黑手，一切惨剧的始作俑者。”
平静的，仅仅只是陈诉般的语气，却仿佛给他打下了这世上最为深刻耀眼的烙印。
乔木生避无可避，即便解释，也终究不过越加的滑稽和越描越黑罢了。
“你什么意思，不，我不是，我真的……”
苍墨说：“如果你不是幕后黑手，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说不出自己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为什么又成为这场幻境中唯一的意外呢？”
苍墨的话音刚落，我顿时恍然起来。
是的，在这个一重接着一重的画境里，不论是意志坚强如大哥，还是执念深重如陆小媛，他们所有人都在这里有着自己不愿放手的沉沦。
可是乔木生……
在发现这一切都是幻觉之前，他平常的就像是在现实中生活一样，没有得到任何的牵挂和满足。
如果他不是这场幻境中的npc，那么他就只能是这个幻境的主人了。
所有人的存在，不过是为了满足他的一场创作，帮助他达成心中的目的。
目的，他有什么目的呢？
难道……
苍墨叹息一声，看着乔木生说：“也许这一切并非你主观愿意的，但如果我现在死掉了，那么就再也没有人和你抢夏冰了。”
所以，这一切真的是乔木生……
不，怎么可能？
可如果不是他，他又为什么要对苍墨出手呢……
正想着，崩塌不息的世界里，乔木生忽然又捡起了地上的那只手枪。
然后，以一种极为不情愿表情，重新又对准了苍墨。
他说：“不，这不是我想的，你们相信我……”
我很想相信他，可事已至此，我还能如何的相信他？
刚想挡在苍墨的面前，这时候面前的空间里忽然撕开了一个大洞，仿佛一个裂开的口袋似的。
然后在那口袋的边缘里，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叫响了我的名字。
“夏冰。”
是爷爷。
我整个人犹如沙漠的饥渴的旅人，忽然走到了一口清甜的古井边，整个人几乎是欣喜若狂的。
他不住地冲着我笑，笑容慈爱温和，一如记忆中的温暖安详。
我刚想走过去拉他的手，可如今的场面怎能允许我丢下苍墨不管。
况且，我猛然间注意到在爷爷的脑袋上，根本没有半丝伤口包扎的痕迹。
我当场一愣，看着他的目光也不由得防备了起来。
在我进入这幅画之前，爷爷是脑袋受伤，躺在医院的。老年人的身体，不管他底子多么强健，这包扎也必是不能这么快拆掉的。
可是眼前这个人却一点事儿也都没有……
“你不要过来。”眼见着他几乎要朝我走来的时候，我猛地拦住了他。
“夏冰？”他惊喜的表情微微一愣，可脚下的步子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先前那拿着手枪对付苍墨的乔木生，却忽然朝着爷爷走了过去。
他扶着他，一脸复杂地看着我：“夏冰，你怎么了，这是你的爷爷啊，你怎么不认识了？”
是啊，他是我的爷爷。
刚想松开苍墨，他却猛地一把拉住了我：“夏夏，不要过去，危险。”
话音未落，另一边的爷爷，又开口了：“夏冰，你怎么了，我是爷爷啊，从小养大你的爷爷，快来，快过来啊。”
不仅如此，在他说话的时候，董小晓也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姐，你在做什么啊，快点过来啊。”
她满脸的担忧，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之极的画面一样，忙不迭地朝着我挥手：“离开他，离开那个人，他在骗你，他不是什么好人的。”
她的语速很快，可又仿佛怕我听不清似的，声音也几乎是撕心裂肺的。
我下意识地挣开苍墨。
她是我妹妹，是董小晓，于情于理，不管真假，我都该过去问问她为何这样说的。
只是，动作才刚开始，尚还来不及发力的时候，一只手便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
然后，苍墨的声音就继续响起在我的耳边：“不，夏夏，别听她的，你该知道我是这世上对你最好的人。”
话落，董小晓的声音再次抢白了过来：“姐，别听他的，他是个骗子，他现在骗你啊，快点出来啊姐，这里才是现实。”
“小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站在距离中间，原本扶着爷爷的乔木生，顿时不解地看向董小晓。
“意思就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骗局啊，你快点出来，你要是再不出来，他就会把一切就怪在你身上了。”董小晓忙不迭的开口道。
“你还记得张朝么？他其实什么也不是，不过就是普通的寻常人罢了，可他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却强行给他安放了一个莫名的身份。总之，咱们这些日子所有的经历，都是虚假的，都是他刻意安排和制造出的局面。而你这莫名其妙的出现，就是给他背黑锅了来了啊。”
“他是一个不值得相信的坏人，咱们一直以来都被他骗了，彻头彻尾的。”
霹雳啪哒的数十个字，简单直接，轻而易举地就将事实阐述了清楚。
所以，这一切的罪魁祸首，真的都是苍墨么？
一瞬间，我仿佛置身冰雪烈火交融的两极地狱，一会儿冷得瑟瑟发抖，肢体破碎，一会儿又浑身灼热煎熬。
极致的碰撞，如同过山车一样，在脑海里不住地冲击着，嘶吼着……
思绪繁乱得几乎至于极致，我下意识的挠起了头发。
不，我不信，怎么可能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一直在我身边，他一直对我很好，我们说好了要做彼此的伴侣，他怎么可能会这样做呢？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所以，他们是在骗我。
他们都是假的，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已经有了太多重复的虚假之人。
所以，他们一定是假的，一定是那个幕后黑手，刻意安排出来对我们挑拨离间的。
不可以相信他们，一定不可以。
“夏夏，在这世上，我最不愿，也永远不会去伤害的，就是你啊。”正想着，苍墨忽然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腕，拦住了我挠头皮的动作。
他的眼神一片氤氲，从来都是那副不为外界所动的样子，只是那其中微妙的期待的和心疼，还是让我心领神会地真切感知了。
“我知道的，所以我相信你，一直都相信你。”我用力地回握住他的手。
在这世上，所有的真真假假，不管我能否分清，他都是一直以来陪伴在我身边的人。
他对我很好，真的很好，无条件的那种。
一直以来，我们也彼此习惯，彼此适应了，所以我们自然也就该彼此毫无保留的信任。
“姐，他不是好人啊。”董小晓大声喊道，拔起双腿，几乎是不管不顾地朝着我奔了过来。
我朝她笑了笑，语气轻柔地开口：“他不是好人，你又是好人么？”
“姐……”董小晓语气一滞，明显被我攻击到了她内心深处最软的地方。
我们之间的恩怨，虽然无数次说过不去在乎了，可女人这种生物，在吵架的时候，最擅长的往往就是翻旧账。
她本就对我心怀愧疚，我如今这刻意地针对之下，她整个人就像是忽然间被定住了似的，双腿顿时没了支撑身体前进的力气。
我已经懒得再同她纠缠，也不去管旁人如何，直接低头问苍墨：“你有办法离开这里么？咱们走吧，走得远远的，不去理他们这些假人，他们都在骗我们，他们不怀好意。”
苍墨轻轻点头：“好，咱们离他们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