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与非,从来都只在一念之间,但这一次,我前所未有的害怕。
怕他说不行,怕他选择拒绝我,但幸好,命运在这种至关重要的时候并未选择与我开这个玩笑。
他说:“你想要做的,夏夏,我从来都不会阻拦的。”
满是宠溺的语气,以及那温和的几乎要腻死人的样子,不可否认在他那本就迷人的外表之下,的的确确充满着让人疯狂的资本。
我顿时喜不自胜。
压根就懒得去考虑他身上的伤,会不会有什么后遗症了,直接就熊抱地跳进了他的怀里。
他愣了片刻,既什么也没问,更没有过多的嘱托,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了然的笑声。
有那么一瞬间,我实在有些尴尬。
因为这一切,似乎都蹩脚之极,凭着我那三脚猫的演技,也许他一开始就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吧。
就像初见时我对他的防备一样,他一直看得分明,因为他本就是一个比谁都要敏锐的人啊。
也许真的是在乎,所以我不管多么地任性,他都能够无条件的包容。
因为他相信我,笃定我就算任性,就算怀疑,也必定是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事情的。
肯定是这样,否则他这样的人,怎么会一直以来都任由我折腾呢?
也许,我对他的信任还是不够,虽然已经和他成为了夫妻,但终究还是耳根子松软,被人随意地撩拨两句,就开始怀疑他了。
我确实不该这样。
这个人,他毕竟是我交付一身的枕边人,我应该相信他。
不管是谁在挑拨,不管外人如何评说,我都应该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直观感受。
毕竟,如果一个会全身心对你好,且不求回报的枕边人都不可靠的话,那么这世上又有谁能相信呢?
自己么?
也许吧,但人终究不能只靠自己活一辈子啊。
想明白这些之后,我几乎是又恼又悔,当场虔诚地对着苍墨举起了三根手指:“那啥,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
他伸出中指,没好气地拨了一下我的额头:“也许你的怀疑没错呢?”
我悚然一惊:“不是吧?”
他笑了笑:“你猜!”
明显的开玩笑姿态,我恶狠狠地在心里回了句:猜你大爷。
他并未反驳,只说:“夏夏,真也好,假也罢,如今所有的人都已经沉沦在这个画境之中,就算你点醒了他们,他们也是不会离开的。”
这是个残酷的事实。
因为不论是在陆小媛和大哥,还是在董小晓身上,他们都毫不例外地应证了这一点。
要让他们离开这里,我就必须说服他们。
可我又该如何去说服他们呢?
满腔疑问地看向苍墨,然而得到的却是他罕见的摇头:“这种意识形态的东西,本就不受外人控制,我就算是能力通天,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的意识。”
等等,改变意识?
如果要改变一个人的意识的话……
我顿时恍然大悟的,忙看着他道:“你会催眠吧?”
是了,如果是催眠,那么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改变一个人的想法,强行将自己的意识灌入别人的脑海,如果将他们催眠,放却心中的执念,那么一切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对于这点,苍墨并未拒绝,只是他在点头之后,还是提醒我说:“夏夏,凡事皆有代价和意外,催眠术对于人类意识的影响是十分可怕的,我没有办法保证最后的结果不会有副作用。况且,如果用催眠解决这一切,那么一切也就失去了原本的意义。”
是啊,的确会失去原本的意义。
可我要的不是意义,而是他们这些真实存在的亲人啊。
除非,回到现实之后,我们彼此性情大变,再也不认得彼此。
打定主意,我又问了他副作用的程度。
他说的很直接,轻则精神不振,心情抑郁,对我的强制干涉存有抱怨之情,但修养一段时间,也就无伤大雅。
而严重的,则可能出现脑干受损,性情大变,形同痴儿。
都是性命不会直接有碍的后果,对于隐忧苍墨并未再多说什么,只是我却终究再也做不到淡然决绝。
如果强行将他们带到现实,万一他们心生抑郁,患上精神疾病……
这绝不是杞人忧天。
因为会选择沉沦虚妄的人,本身意识形态,就存在着极易崩塌的可能。
进退两难,完全难以抉择,当苍墨询问我是否要采取强制手段的时候,我终究还是不敢迈出这冒险至极的一步。
思索了半天,我问他:“苍墨,如果咱们两个也选择呆在画里不出去,那么结局会怎么样?我们会不会也成为画里的一份子,获得永恒的生命和幸福呢?”
他愣了愣,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起来。
“夏夏,这里是画的世界,咱不说它有多么的虚妄。你既然问了,那么我就明确的告诉你,在这里不管是否永恒,一切都会是永恒的,因为这里的一切周而复始。”
“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画中的角色,他们的生命没有长短,不论是生是死,他们每一天的记忆和经历都会在天亮之后消失,而每一天的经历都会是重复前一天的,一切不会有任何的变化。”
“你是说,他们的所有经历,都是不断重复的么?”我问。
他点点头:“因为这里是画的世界,是故事,就像一本小说一样,不管是什么人去看,它的开头和结尾都是一样的。”
“并且,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不管是相同的人,还是不同的人观看,故事里的一切也都是一样的。而这里的轮回,其实就是在反复地重复这个故事。”
可怕的事实,当局者从来不会发现,可在身临其境的旁观者而言,这无疑世间极为残酷的刑罚。
我下意识地问他:“我们是画里的角色么?”
“应该不是。”他摇头,“你是误入这个世界的,而我也是因为你才进来这里,我们都是旁观者。而他们,则已经变成了这个故事中的角色,如果我们一直呆在这里,不管我们是永生,还是和外界一样生老病死,我们每天的经历都会一成不变,甚至就连朋友们见到我们时的对话和表情,也会永远一样。”
“可我们不是画里的角色啊,为什么他们在面对我们的时候……”
他打断我:“因为他们是画里的角色,而我们就算不是,但也会间接地成为画里考验他们的npc。他们对于我们的记忆,会永远在消失中循环,可我们却并不会这样……”
“……”
见我没有反应,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夏夏,你别无选择。要么不折手段带他们走,要么则留下他们……”
明知他们的命运会永远循环,我怎能放手不管?
可催眠的代价,我又怎能豪赌一场?
选无可选,终究我只能选择缓步后退。
想起他在外面一直看着我在画里的经历,那么现实世界的时间必定是和画里同步的,所以苍墨既然能够进来一次,那么一定会有第二次的。
尤其,我们还有着这支笔。
当局者迷,或许我应该选择跳出这里,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出发,在现实的世界里找到他们各自生存的羁绊,或许只有这样,才能真正让他们从虚妄中苏醒。
毕竟画里的世界,局限太多,他们那所谓的幸福也实在单调狭窄。
就算记忆会在每一个天亮之后清零重新开始,但只要他们生存在里面,身体就一定会对曾经发生的事情有所记载的。
就算没有,那么也一定会有bug存在。
这世上从来就没有完美无缺,既然是局,那就必定是有漏洞的。
而眼下我们既然找不到漏洞,那就只能采取迂回路线。
毕竟解决问题的方法,从来都不止一种。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如果我把这一切归咎于苍墨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那么这些匪夷所思事件的始作俑者又是谁呢?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意外么?
不,不会的。
一次是意外,两次是巧合,可若是接二连三的发生这种事情,那么就只能是一场阴谋了。
而如今这个可怕的幕后黑手,他仍旧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并且随时随地都可能给出我们致命的一击。
我必须想法子尽快找到它,彻彻底底地结束掉这场全方位被动挨打的局面。
对于我豁然开朗般的提议,苍墨依然没有反对。
他只是愣了愣:“夏夏,你真的相信这一切是阴谋,一切都存在着幕后黑手么?”
我并没有错过他画里的关键,皱起眉道:“苍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如果不是这样,他又为何有此一问呢?
可如果是这样,他又究竟在这其中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而我对他的怀疑,是不是真的放下得过早了?
他轻轻摇头:“我只是觉得,你又开始变得像我最初认识的那个女孩子了。”
“啊?”我顿时懵了,他为什么这么说呢?
难道,是因为我又开始怀疑他了?
不,不会吧,我这只是正常的假设啊?
心,没来由地发虚,我正竭力控制着尴尬看他,他却一把将我搂在了怀里:“夏夏,我其实真的不喜欢你变成这个样子。因为每当你开始思考,开始敏锐的时候,就表示你已经没了安全感,开始对生活充满防备了。”
他一直是最了解我的,而我面对他,也从来毫无招架和反驳之力。
他说:“你不喜欢这样的自己,而我也不喜欢你这个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