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沈嫣然。
她手里抓着一个小孩长长的辫子,那小孩面色苍白,唯唯诺诺,如同风中的口袋一样双脚悬空着。
“贝贝。”宝宝大喊一声,接着便朝沈嫣然扑了过去。
她的速度很快,我才刚刚看清的时候,她就和那个叫做贝贝的小孩子一样,被她信手拎在了半空。
“放开我,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妈妈不会放过你的。”小胳膊小腿不住地翻腾晃动,甚至那细小的手掌都气愤地长出了尖利的指甲。
可任凭宝宝憋足了力气,也还是撼动不了沈嫣然的动作半分。
沈嫣然冷哼一声,改而掐住她的脖子:“不会放过我,你以为你妈妈是谁,我用得着她放过我么?谁不放过谁还不一定呢?”
话落,她身后的空洞的房间陡然一变,无数造型凶狠的恶犬便凭空出现了。
它们嘶哑着,呐喊着,幽幽泛着绿光的眸子,在她身后那不知名的空间里翘首以盼着,可怕而阴寒样子地就像一只只毒狼般。
我心头巨寒。
本以为宝宝这小孩会不死不休,不管不顾,英雄好汉般地同她死磕到底。
可下一秒,她顿时就呜呜大叫了起来。
“啊,救我啊,阿姨,快点来救宝宝啊,宝宝不想被狗咬。”
你不想被咬,难道我就想么?
知道自己这回是避不过去了,我索性就坦然地走到沈嫣然面前:“不管怎么说,她俩都是小孩子,你犯得着跟她们计较么?”
沈嫣然冷笑了两声,将一左一右拎着的两个小孩,径直揪住头发放在一个手上,这才看着我问:“在你心中,我是那种善恶分明,尊老爱幼的人么?”
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然而事实上,我这话说的也确实和笑话没什么两样了。
沈大小姐,从来都不是良善之辈。
说实话,对于她出现在这里的事情,我虽然也觉得意外,但比起陆小媛来说,她出现在这里其实是更加的顺理成章了。
如果陆小媛是心生执念,如痴如狂进而成魔化妖,那么比起陆小媛偏执疯狂的多沈大小姐,自然不会有任何的例外。
心头微叹,我平静地看着她:“你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世上万事万物都讲究个代价交换。说吧,你要怎样才能放过这个孩子?”
“放过她?”沈嫣然轻笑着摇头,“你还是和当年一样,虚伪,做作,自大,与我讨厌的样子,完全如出一辙。”
我笑:“彼此彼此。”
“所以,我是不会放过她的,尤其在你求情之后。”沈嫣然说着,另一只手猛地揪掉宝宝的一只胳膊,然后再将那只胳膊当场就丢进了身后的狗群里。
断手骤然劈下,恶狗们顿时蜂拥而上,不过片刻,那胳膊就连渣滓也不剩下了。
沈嫣然接着对我说:“夏冰,我当年能斗得你一无所有,今日也自然可以将你轻松地踩在脚下。”
“是么?”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眼神看向宝宝的时候,她居然也只是皱着眉,被人拔掉一只胳膊之后,她嘴里除了反复地喊着‘讨厌,恶女人’以外,居然连半滴眼泪都没有。
难道鬼怪是没有眼泪的么?
正狐疑着,那一直唯唯诺诺,名唤‘贝贝’的小姑娘,顿时就哇哇大哭了起来。
“妈妈,放过宝宝吧,贝贝以后一定会听话的。”
她搂着沈嫣然的胳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我差点都要以为她是个大活人了。
可她是只鬼,一只小女鬼,比宝宝要小上很多的,看上去才两岁的小鬼婴。
也许,鬼是有眼泪的。
而宝宝不哭,可能因为她是个奇葩,天生无泪。
正想着,一个耳光忽然炸响在空中,然后贝贝的哭声戛然而止。
沈嫣然恶狠狠地看着小女孩:“跟你说了很多次了,我不是你的妈妈,你记不住是不是?”
“可是……”
“没有可是,你要是不想一起喂狗,就给我闭嘴。”说着,径自将小女孩丢了出去。
她的力道很大,小女孩几乎是飞到墙壁上的,然而那墙壁在她靠近的时候,嗖的一下,她的身子忽然就在墙上消失不见了。
宝宝越发激动起来,身为魂体,虽然失去了一只胳膊并不会流血,但也足以让她面色苍白,虚弱至极了。
“死丫头真是麻烦。”沈嫣然皱着眉,眼瞅着她就要将宝宝丢进狗群,我只得上前阻拦。
可我终究是寻常人的身手,对上她这个已然妖魔化的角色,自然毫无胜算。
宝宝最终,还是未能幸免于难地被她丢进了狗群里。
娇小的身躯,不过须臾,便化作了灰飞。
“你越是在乎的,越是关心的,它们都会一一惨重无比地在你面前毁灭。”沈嫣然说着,无限伸长的手臂便猛地掐住了我的脖子,将我拎到面前。
看着我憋得满脸通红,如同濒死的鱼儿一样挣扎,她的脸上终于不再掩饰快意,就连语气也几乎是感叹的了。
她说:“终于等到这一天了,肆无忌惮,随时随地,随心所欲地将你踩在脚下。”
“是么?”我冲她冷笑。
她只是笑,尖利的指甲慢慢地,不容拒绝地刺进我的肩膀,一点一滴,充分让我感觉到皮肉和骨头被穿裂的声音。
我疼得汗如雨下,为了抑制惨呼,牙齿几乎就要上下咬碎了。
她仍旧只是笑,甚至还亲昵地给我擦着额头上的汗水,只是尖利的指甲,却毫不客气地沿着那个伤口继续戳了进去。
“唔。”
反抗不得,挣扎不得,彻头彻尾的无助,就像是一个被硬生生绑起来接受凌迟的犯人一样。
她说:“你不是高傲么,不是坚韧吗?夏冰,你放心,我不会杀了你的,因为咱们之间的乐趣才刚刚开始。”
话落,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体似乎也被她抛了起来似的,眼前那堵越来越近的墙,在触碰的一瞬间忽然就像是棉花糖一样的消失了。
黑暗,无处不在的黑暗。
充满着绝望与窒息的空间里,模模糊糊的,我又开始做起了一个冗长的梦。
细节仍然不是很清楚,只是在梦里,我似乎又见到了张朝,见到了董小晓,看到了她们神情激吻……
痛苦,往复循环,两年前遭受背叛的感觉,再次突如其来的降临。
在梦里,我无比清醒。
虽然知道那是梦,知道自己已经喜欢上了苍墨,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放下了那段过去,可整个人还是在里面不受控制地痛哭不已,颤抖不已。
我想跑,想清醒,可走遍了三山五岳,历经了岁月变迁,命运的轨迹还是逃脱不了那样的循环。
而苍墨,这个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任凭我如何寻找与期待,他都再也没有出现过……
从悲戚的梦境中醒来,整个人已经满头大汗了,而肩膀上的巨疼,更提醒着我自己,此刻沦为阶下囚的事实。
这是一个幽暗的囚室,设备简单,而我则是躺在了一张床上。
肩膀上伤口,已经经过了简单的处理,但这却并不是什么很好的预兆。
因为沈嫣然是不会放过我的,按照她一贯的做法和性子,她必然是打算将我豢养起来,然后随意地打骂与折磨。
对待敌人,反派们从来不会去选择一击杀死,比起干净利落,他们更喜欢发泄,更喜欢羞辱和凌迟别人的身心。
可也正是因为这样,反派的对手们,反而总能获得一线生机。
因为活着,本身就一切皆有可能。
而我,只要努力地活下去,相信早外能抓到机会,彻底翻身的。
想到这里,整个人顿时便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在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顾完卧薪尝胆这个故事之后,终于憋着一口气将身体硬生生地坐了起来。
牵动肩膀的伤口,我刚“嘶”了一声,一个熟悉无比的声音便忽然响了起来。
“姐,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心头诧异万分地看着她:“小晓?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不知道,反正我就是在这里了。”她也是摇头,然后接着问我:“你又是怎么进来的呢?”
我只能摇头,这个事情太复杂,太奇葩,由始至终,我确实都没有弄明白始末。
想起当初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董小晓和爷爷正在加护病房,我忙问她:“爷爷呢,你进来了,他……”
“爷爷就在这里啊。”她说着,伸手便指向角落里,然后刚刚还空荡荡的地方,爷爷那沉睡的样子忽然就出现了。
她说:“爷爷不会有事的,有我在呢,爷爷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说得十分坚定,信心十足的样子,丝毫不像是安慰我。
这一切,已经变得不可思议了。
且不说这里发生的一切,单是眼前的董小晓整个人,她似乎就不太对劲。
虽然性格外表依然与平日一样,但她这明显不太正常的能力……
难道,她自打张朝彻底跟她说分手之后,也精神受刺激,然后堕落到此,和沈嫣然她们联合勾结了?
想了半天,觉得自己实在不该排除这个可能,苍墨说过这里的所有人都是不能相信的。
对,我应该对周遭的一切都持保留态度。
“姐,你在想什么?”董小晓又问。
“没什么。”我看着她,心头一阵迟疑,但还是选择问出口:“小晓,沈嫣然有伤害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