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现在是在画里,那么周边的一切古怪就都可以解释清楚了。
为什么我感觉不到饥饿?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明明和现实一样,但又彻底的不同。
因为这儿是画里面,完全虚拟的,只凭执笔者构思描摹的虚幻世界。
在这里,一切皆有可能。
只是,我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画里面的呢?
这幅人皮画,一开始我的确是参照着家里别墅的蓝本,为大哥筑造了一个二次元的鬼屋。
可现在,这里显然并不是我之前画出来的样子。
有人修改了我的创作,而我现在进入了画里。
可我现在到底是旁观者,还是这幅画里的新增的,拥有独立意识npc呢?
如果是后者,那么我是主角,还是炮灰呢?
苍墨说:“夏夏,画画谁都可以,但若是想要让画形成一个独立的空间,这却并非人力能办到的。你好好想想,你的笔到底是什么时候丢的,怎么丢的。”
我回忆了半天,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实在不想变成这幅画里的人物,我求救地问他:“是不是找到那支笔,我就可以出来了?”
主角也好,炮灰也罢,只要有这个绝对肯定的任务,那么我就是有希望离开这幅画的。
苍墨回答我说:“理论上是这样,但找到那支笔,并能不动声色的使用,这如今已经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当局者迷,夏夏,画里面的局势很复杂,你必须马上了解清楚情况。”
他的声音依旧是惯有的清冷,只是字里行间却已经透着显而易见的焦躁。
他告诉我,原本他加在画上的封印已经被人动过了,而幅画的模样也确实完完全全和以前不一样了。
截然不同的三栋房屋,成三足鼎立的姿势傲然立于人皮卷轴之上,而画中的右上角更是出现了批注的文字。
这是一幅画,而我现在所在的这个空间,便是这幅画上所塑造的故事。
幻世。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堕落之境,痴念之狱。
他进不来,而我也出不去。
画里面有三个房子,一个是夏家,一个青瓦房,还有一个则是张朝的张家。
房子里,分别是画里的主要人物,当然他们也是我现实生活中认识的人。
而我的那只笔,很有可能就在他们三人之中某一个人手里。
几乎是不用思考的,我当场就锁定了陆小媛。
她是我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熟人,而从她的言行,还有目的与作风来看,她毋庸置疑就是绑架我,从我手里抢走那支笔,进而构筑这个虚幻空间的罪魁祸首。
可苍墨却马上就否定了我,他说:“在那里面,你谁都不可以去相信,但谁也都不能去撕破脸。夏夏,你记住,笔在谁手里,那么谁就是你最应该去防范的人。”
苍凉而空洞的视线里,眼前的一草一木依旧真实无比,若非苍墨的声音的确是从虚空中传来!
我几乎都快以为这是一场梦境了。
“等我,我一定会找到办法进来帮你的。”
对于他,我已经是全身心的信任,只是我自己,我真的可以等到他进来么?
不愿再想这个问题,我忽然又想起发生这一切的始末,于是问他:“苍墨,我二哥呢,你找到他了么?”
虽然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但人终究还是期盼着奇迹出现的。
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夏夏,张家是一个陷阱。我不仅没有找到夏炎,反而还丢掉了你,还有夏靳。对了,你在里面一定要……”
话音未落,便猛地在空气中戛然而止了,就像是被主动挂断的电话一样,连一声的忙音都没有。
那个小女孩,也就是陆小媛的女儿,她再一次出现在我的面前。
稚嫩的手里抱着一只血淋淋的人手,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一边又天真无邪地问我:“阿姨,你在干什么?在同谁说话啊?”
我双腿控制不住地发软,虽然这几天已经习惯了她时不时地跑来找我,可她这血腥的进食方式,我终究还是深受刺激,难以接受。
定了定神,努力忽视掉她嘴里啃着的东西,我问她:“你妈妈呢?”
“妈妈去找叔叔和阿姨的姐妹了,她不喜欢我去打扰她,所以阿姨你陪宝宝去玩好不好?”她边吃边说,因为咀嚼,那阴森的声音,终于有了些孩童的嘟囔与人气儿。
叔叔,还有阿姨的姐妹,他们到底是谁呢?
陆小媛主动去找,却还不希望被人打扰的人,难道是夏炎?
刚松下的一口气,在想到这里的时候,便猛地又升了起来。
知道不能操之过急,于是我微笑地答应着她说:“好啊,可是咱们玩什么啊?难道又要陪你去抓小鬼么?宝宝,阿姨是人,阿姨抓不到鬼的。”
“为什么抓不到啊?”她皱起眉,忽然间恍然大悟似的:“宝宝是鬼,所以可以抓小鬼,而阿姨是人,所以阿姨只能抓人么?”
这逻辑,还真是……
我想反驳她,可话到嘴边,却马上点了点头。
这里是幻世,是妖魔鬼怪丛生的地方,如果她要让我去抓人,那么就必须让我回到真实的世界。
就算不是,那也总比一直呆在这个鬼屋子里,怎么也走不出去的强啊。
趁着打铁,我接着问她:“宝宝知道哪里有人么?”
“知道啊。”
我心头一喜:“那宝宝可以带阿姨去么?”
她顿了顿,好奇地看了我很久,看得我心里直发毛。
就在我以为她要拒绝我的时候,她忽然扔掉手里那个已经啃得只剩骨头的手臂,然后冲我咧嘴一笑。
“今天不抓鬼,阿姨陪宝宝去找贝贝吧。”
“找贝贝?”我心头咯噔一声。
宝贝,宝贝,果然是有宝宝,就有贝贝啊。
可贝贝到底是谁呢?
小女孩没有告诉我,丢下一句“跟我来”,就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就往前走了。
那霸道的模样,也真不知道是像了谁。
即使已经做好了灵异的准备,但当不可思议一次次真实存在的时候,我还是一次次地心惊不已。
小女孩虽然小胳膊小腿的,但行走的速度却十分迅速,而更神奇的是,我平日怎么也走不到的那些地方,在她行走的时候,只是瞬间就抵达了。
还有那些看上去会撞到的墙壁,每当小女孩靠近的时候,都会主动地开出一道门来,智能地就像是人工操作的一般。
我的一颗心越发悬的厉害。
可她却由始至终都喜滋滋地,一路上蹦蹦跳跳的看着我,兴奋地就像是得了奖状回家跟爸妈炫耀讨赏的寻常孩子一样。
一堵墙再次横开出一道门之后,她看着我问:“是不是觉得很神奇呢阿姨?”
我点点头。
“阿姨一定不知道原因吧?”
她一脸的自得,也不给我猜测的空挡,自古自解释说:“因为这里是宝宝的家哦,宝宝想怎样就可以怎样,这类所有的东西都必须听宝宝的话,你也不能例外哦。”
我顺着她的话点头,毫不怀疑,如果逆了她的意,她会一口咬断我脖子的事实。
心里的害怕,无时无刻不在顶点徘徊,但比起这个,更多的还是好奇。
那个贝贝到底是谁,它又住在哪里呢?
心头的狐疑,直到她停下脚步之后,我这才半信半疑地看着眼前张家的别墅。
我问她:“宝宝,贝贝就住在这里面么?”
“这里就是贝贝的家啊。”她点点头,边牵着我的手往里走,边提醒着我压低声音:“贝贝的妈妈不喜欢她,也不喜欢宝宝,所以咱们一定要小心点,不然一会儿被发现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脑子里忽然浮现出小时候董小晓去偷水果的时候。
也是这么小心翼翼,生怕被人发现了。
而那时,我们也算是幸运,为数不多的作案里,还真是一次也没有被抓到。
其实被抓到也没有什么,最多挨顿训斥,然后爷爷脸上无光罢了。
他虽然出身封建,但思想上却并非食古不化,别的家长都提倡棍棒教育,可从小到大他却从未对我和董小晓有过半分的打骂。
想到这些,我下意识地问小女孩:“被发现了会怎样?”
“宝宝会被贝贝的妈妈丢出去喂狗,然后妈妈也不喜欢宝宝。”小女孩嘟起嘴,忽然看着我:“而阿姨你,应该也会和宝宝一样,被拿去喂狗的吧。”
“喂、喂狗……”
“是啊,贝贝的妈妈养了好大的一条狗。又凶又痕,每次我过来被发现的时候,都会被它追着咬,可疼了。”
疼,小鬼也会觉得疼么?
我正消化着这新奇的咨询,她又说:“不过也没什么事儿的,它咬不死我。”
闻言,我继续问:“它咬不死人么?”
她摇摇头:“宝宝是鬼啊,又没有生命,它就算把我咬碎了,妈妈也可以把我拼回来的啊。”
“……”
“不过阿姨你,要是被咬碎了的话,应该就拼不会来了吧。”
“……”
人比人,气死人;人比鬼,好吧,压根就不能比。
悄悄潜进张家主楼,大厅里的装修和我记忆中的样子,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小女孩拉着我,一路如入无人之境,眨眼间就到了一间屋子里。
屋子里很黑,似乎刮着不知名的寒气般,整个房间冷得几乎令人发抖。
小女孩慢慢地走进屋,小声地喊:“贝贝,贝贝你在家么?我是宝宝,我来找你了。”
“宝宝,唔……”
那声音才刚出口,便被人猛地掐断了,然后黑暗里一个人影唰地一下来到了我们身边。
“你还敢来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