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要做什么？”双眉紧锁如峰，此刻的张朝虽未彻底爆发，但那几乎滴出水来的声音里，还是有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亲爱的老公，我想你还是没有弄清楚这里的情况。”沈嫣然依旧是云淡风轻的表情，说着话的功夫，那原本掐着脖子的手，已经变成了亲昵的搭在他脑后。
“如果你还想见到咱妈的话，那就最好不要反抗哦。”
“你……”张朝双眼如火，但终究只能强忍。
从小到大，母亲对沈嫣然的疼爱都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可是她，居然恶毒得能对一个疼爱她多年的长辈下手。
他自己到底娶了一个多么可怕的妻子啊！
悔不当初，恨不当初，如果当初没有妥协，如果当初勇敢地沿着另外一条路走下去，是不是一样就会不一样了呢？
沈嫣然对张朝说：“在这里，我是主人，而你只是我的附属品，你没有拒绝的权利知道么？”
说完，径直在张朝的下巴留下一吻，然后宣告所有权般得意洋洋地看着我和董小晓。
“你赢了，怎么样，这感觉不错吧？”
虽然是问句，虽然声音里充斥着叹息的味道，但董小晓这话里更多的还是嘲讽。
沈嫣然也不生气，伸手挽着张朝的胳膊，看向董小晓和我：“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怎么样，沦为阶下囚，无能为力的感觉，也不错吧？”
“你……”
我轻撞了一下董小晓，这才看向沈嫣然，用那种从未有过的羡慕与感慨的腔调说：“恭喜你，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梦想成真了。”
“……”
不出意料，空气果然有着瞬间的沉默，不止沈嫣然自己，就连董小晓和张朝也当场愣住了。
我继续说：“你看你恼恨了我们姐妹这些年，千方百计的算计，多少筹谋曾经胎死腹中，如今终于将我们捏在手里。怎么样，这滋味不错吧？”
“是不是不错，你马上就会知道了。”
她冲我露出阴森的笑，我心头陡然一寒，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周遭的一切忽然就黑暗了下来。
没有光，没有房屋与桌椅，漫长无边的黑暗里，董小晓和张朝似乎忽然间就消失了一样。
在这里，只有我和沈嫣然，当然了我是被绑成粽子一样丢在地上，而她踩着恨天高，居高临下，得意洋洋，手里挥舞着一根毒辣的长鞭。
擦！
严刑拷打的重口味剧情，咱还能再接着low一点么？
“夏冰，你可曾想过你会有今天？”
黑暗中，无形的长鞭划破空气，唰地一声拍在面前的地面上，似乎溅起了无数细小的尘埃般。
尘埃铺面而来，以至于我整张脸都不由得一阵发紧。
我叹了口气，回她：“你不是等这一天很久了么？”
她笑了两声，每一个细微的音色和面部表情，都在黑暗中清晰可见：“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向我求饶，让我放过你，我今儿……”
我打断她：“我向你求饶，你就会放过我么？”
她轻哼一声，问：“你觉得呢？”
我回以她轻轻地笑，慢慢自地上坐起身：“那么你又觉得我会向你求饶么？”
“你是聪明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她说。
“你都说了我是聪明人，那么你觉得我还会向你求饶么？”如果适当的服软可以换来优待，人为何又要死守着所谓的尊严与面子。
可惜，对方是沈嫣然，而我也偏巧是那种不争馒头争口气的性子。
疼就疼吧，了不起你抽死我呗，反正姐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
可你若是抽不死我……
“夏冰，我给过你机会了。”如同悲天悯人的大善人一般，沈嫣然朝我挥下第一鞭的时候，几乎整个空气都颤抖了起来。
身体也很疼，就像是被钝刀子强行割开了皮肤一样，浑身上下的感觉都痛苦地叫嚣着。
以至于意识，也产生了片刻的模糊。
而这短暂的模糊间，我仍是不闪不避，凭着一股坚韧的毅力，鬼使神差地死盯住她的双眼，简直恨不得要把她的身体给盯出无数个大窟窿来似的。
明知道这种时候不该激怒对方，明知面对利刃应该避其锋芒，但所谓的‘知道’二字，终究不是任何时候都能命令人们行为的。
人，总会有那么一些作死的行为和瞬间。
所以，我自然惹得沈嫣然越发狠辣，她整个人简直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干劲十足地抽打着我。
边抽，边嚷嚷着：“叫啊，躲啊，你为什么不躲，为什么不叫呢？”
是发泄，毫不掩饰，毫无疑问的发泄。
她本就是那种会去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曾经多次设计未遂的失望，加上张朝这些年仍旧对她的爱答不理，这所有累积而来的怨恨，此刻全然爆发在我身上，早已不是狂风骤雨能够形容。
初始，我尚可以不闪不避，坚韧地克服浑身如火烧般的剧痛，可是后来，一切都忘了……
意识开始模糊，耳畔的一切声音都变得微末，然而忽然间又进入了另一重漆黑的空间里。
这次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迷迷糊糊间，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对我说。
“真真假假，你这又是何必呢？不要再沉沦了，苏醒吧，你明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看见的这个样子，你明知道那残酷无比的真相……”
真相？
什么是真相，我看见的这一切都是虚无的么？
怀揣着疑问，我卖力地在黑暗中摸索着，那声音分明近在迟尺，可仍凭我怎么找，也终究找不到它的所在。
就在我以为它是幻觉的时候，苍墨忽然出现了。
真实无比，亲切至极，我下意识地上前抱着他，忍住心里雀跃不已的悸动，问：“你怎么进来的呢？”
他摇摇头，扶着我的肩膀，面对面，一字一句地说：“夏夏，我并没有真正的进来，现在这里，是你的意识深处。”
“意识深处？”我的脑子蓦然一响，几乎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进入我的意识里了？怎么可能？”
他说：“我本来就是从你的意识里产生的啊，某种程度上来讲，咱俩的意识是同根同源，只要你的思想没有外界干扰的时候，你都是可以和我沟通的。”
我冲他摇头：“我不明白。”
他轻轻一笑，低头在我的额头上蹭了蹭：“不明白也没事儿，你也不需要明白，你只要知道，我一直在的身边，只要你静下心来，不管在何时何地，你都是可以看到我，听见我的。”
“所以呢？”
我现在能听见你，看到你了，接下来呢，你能发挥你在我身边的作用么？
“还是那句话，你要找到那支笔，才能从那里出来。”他顿了顿，“而我现在身为局外人，对一切看得一清二楚。那些你不懂的，害怕的，迷惘的，我都可以帮你出谋划策。只是夏夏，这一次我没有办法在你身边了，接下来所有的一切都需要你自己一个人去面对。”
“我知道了。”至少，他是一直都在的。
意识可以和我沟通，身形可以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们仍然还是形影不离的状态。
想明白这些之后，我又问他：“苍墨，我现在所呆的地方，真的是一幅画么？”
他点了点头，再次确切告诉我说，这就是梁录擎的人皮，我大哥原本的鬼屋。
说道鬼屋，苍墨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他说：“夏夏，你知道画里面的那间茅草屋吧，它虽然你曾经的家，但是现在，你爷爷住在那里，是那里面绝对的主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我心头猛然一跳，进入这幅画里，并且在其中拥有神秘力量的人，不论是陆小媛，还是沈嫣然，他么或多或少的性情都越加妖魔化了。
而原本在现实中处于昏迷的爷爷，难道他也进入了这里……
“夏夏，画里的一切都和现实不一样了，你要做好准备。”
准备，什么准备？
大胆地去承受，还是不管不顾地去挑战呢？
“那么，这画里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么？”我看着苍墨，“如果他们进入了这二次元，那在这二次元的世界里，他们是属于永生或是循环存在的不死不灭之人呢，还是说，他们也像是正常人一样，会老，会死？”
“夏夏……”
“如果他们死了，是不是那就是这幅画结局了呢？如果他们在画里死后，成功地离开了画，那么回到现实中的他们，会不会在现实中继续活下去呢？”
话落，我又忽然想起另外一种可能，于是便接着问：“或者说，如果我拿到了那支笔，只要我在出来之后，动手修改这幅画的故事，他们就会好好地回到现实，相安无事呢？”
“你是说，你要修改画里的故事么？”
苍墨的眼神又变得复杂起来，如烟似雾，淡淡地，仿佛笼着一层深不见底的纱幔一般。
似乎每当我提起别人，将谈话和感情重心加注在他以外的人身上时，他都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疏离，感慨，而又透着些无奈。
我问：“可以么？”
他顿了顿：“画和结局自然是可以修改的，毕竟你才是第一著作人啊，只是夏夏……”
“只是什么？”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将话题戛然而止。
“没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