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哭笑不得，脸上那种难言的表情，仿佛暴雨将临的傍晚般，分明是平静的，却又压抑万分。
“对于这一切，你都已经……”
没再让他继续说下去，我打断他道：“你不用说了，你确实什么都不用再说了。”
或许是我这话实在过于认真，他的表情愣了片刻，语气也蓦地软了下来。
“好了夏夏，既然这些真相已经如你所想，那么你也该满意了吧？”
满意？这样的真相，是我满意的么？
这一瞬间，我像是被什么尖利之物猛地砸中了心脏般，可偏偏苍墨还是那副丝毫不以为意的样子。
“别闹了行么？咱们……”
“闹？”
如果不是这个字的再一次出口，我真的以为自己听见了天大的笑话。
他害死了我的朋友，我的家人，毁掉了我曾经的一切，而如今我好不容易发现真相，他居然用一个‘闹’字来解释我此刻的反应？
也许，董小晓她们说得对。
这个人，真的不是什么善茬，我虽然创造了他，也一直觉得他的逻辑有问题。
但因为他确实在表面上对我太好，所以我一直极力地忽视着那些难以见光的可能。
而如今，他那一直被我理解我有问题的逻辑，已经不仅仅只是逻辑的问题了。因为这个，他已经做出了一件又一件可怖之极的事情，而我也一点点地付出了如今这般惨重的代价。
他自以为是，剥夺了我的一切，可事实上，其实是我给了他这样的机会。
很不当初，悔不当初，如果一开始我就防备与他，如果一开始我就不曾创作过他，或许……
然而生活中的如果，终究是难以更替的。
满心荒凉，我木然地看了一眼疮痍不堪的周遭，然后将眼神定格在他的身上：“苍墨，我喜欢你，但同时我也恨你，从未有过的恨，与怨。”
“夏夏……”
那声音，欲言又止，仿佛带着极大的脆弱一般，我再也不去看他。
只望着手里的笔，通体晶莹，幽幽地闪着些说不出的华光，分明只是个好看的物件儿，可它偏偏却有着神秘至极的强大力量。
“出去之后，毁掉那支玉笔，不然这一切的循环永远都不会终止的，记住。”
如同广播一般，梁录擎先前的声音忽然间就从心里冒了出来。
或许，我真的应该毁掉它，因为这个唯物主义的世界，本身就是不该出现这些超自然事物的。
所以，我不能留下它了。
当这个念头在脑子里弥漫的时候，指尖的笔啪的一声，几乎没有任何代价与蛮力的，忽然就这么被我轻声掰成了好几节。
而就在那支笔断落的瞬间，苍墨忽然就喷出了一口心头血来。
我怔怔的看着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笔，难道他们竟是一体的不成？
正想着，手里的笔忽的一下就变成了一张破碎的纸片儿，就像是一个从画报剪贴出来的碎贴纸一般。
到底怎么回事儿？
这支笔难道是假的不成？不，不对，如果这支笔是假的，那苍墨为什么会吐血？
难道，他是装的！
这一瞬间，我的脑子里几乎产生了好几百种的想法，但终究还是没能有一种足以否定这个猜测。
毕竟他前科累累，毕竟他如此假装，已经没了任何的必要。
因为，我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的任他欺骗了。
刚转过身，苍墨的手便猛地抓住我的胳膊：“不管真相如何，夏夏，我的目的只有那一个。”
是啊，他的目的只有我一个。
“可是，你凭什么认为，在你做了这些事情之后，我会原谅你呢？”我慢慢地挣开他：“就算我们彼此相爱又怎么样？我从一开始就跟你说过，人是群居性的社交动物，如今我们之间再也回不去了。我再也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了。”
“所以，你要离开我么？”他的声音很轻，整个人几乎还算是冷静。
我轻轻地点头，泪水终究再难掩饰地夺目而出。
“不，你不会离开我的。”他轻轻摇头，脸上忽的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我心头猛地一跳：“你，你要做什么？”
“夏夏，你只能是我的，除了我的身边，你哪里都去不了。”他说着，整个人蓦地爆发出强大的气场，带着让人难以抗拒的吸力，以至于我的身体就像是被无数地触手给强行黏住了一般。
不由自主地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我们会在一起的。”他说着，将我一下子就抱在了怀里。
我竭力挣扎，但男女体力上的悬殊，终究还是没有任何的例外。
如同一个玩偶般，被他径直封住了唇，我抵死抗拒，用牙狠命的还击与撕咬，而他却仿佛是一头已然陷入疯魔的野兽般。
所有的攻击不过是助长兴致，而所谓的鲜血反而点缀了他的情绪。
直接，犀利，如同野兽般目的清晰，充满了攻击与血腥，吻与噬一路蜿蜒……
我一步输，步步输，虽未丢盔卸甲，但终究沦为了城破被俘的结局。
这一次，一切都是从未有过的粗暴，野蛮的像是刻意教训的刑罚般。
没有床，不是沙发，不是任何柔软温暖的地方。
席地而立，当他居高而上，我于下方再也不复从前的羞稔。
如今，过往的一切美好无疑成了极大的讽刺，我整个人只剩愤怒，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被怒火彻底湮灭。
如果有刀，我想我会毫不犹豫地捅进他的身体，如果有枪，我想我也必定不会放过他。
可惜，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夏夏，不要离开我……”他再说什么，都已经没了意义，即使脸上偶有湿意，也无疑只是讽刺。
我终究会离开他的，就算现在不能，那么也终有一天可以的。
他将头埋在我的胸口，铁爪般的指几乎是惩罚性地抓着我，他说：“告诉我，告诉我你不会离开我？”
仿佛觉不到痛一般，我冲他笑了笑，用那种像是玩笑的语气，一字一句地开口：“你觉得我还可以不离开你么？”
“不……”
“对啊，不，我怎么能够再呆在你身边呢？”我打断他。“我会离开你的，所以你最好现在就杀死我，不然我总会离开你的……”
“你在威胁我。”他眯起眼，蓦地，轻而易举，破城直入。
如同巨石碾压，如同刀砍火烧的疼，我只觉得疼，说不出的疼，泪眼破碎，满头大汗地望着他：“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威胁你。”
“夏冰！”他狠狠地捏住我的脖子。
我只是笑，即使不去看他那青筋直冒的表情，也能从他这言简意赅的两个字里察觉出他的愤怒。
他很少叫我的全名，但每一次这么叫，都必然是生气至极的。
只是，如今的他又生气什么呢？
因为我再也像是从前那样了么？可他做出了这些事情，我又怎么能像是当初那样呢？
人生，从来没有后悔药，而每个人也都有自己不能原谅的底线，我和他终究是再也回不去了。
从未有过的粗暴。
这一次，他像是彻底脱去了平日那些个伪装一般，不遗余力的强势之后，我在床上昏迷了好几天。
期间昏昏沉沉，整个人就像是一个火炉般，浑身发烧，很多时候就像是要爆炸一样。
当然偶尔也有苏醒的时候，但大多的时候都是浑身无力，尤其那个被伤害过的尴尬地方，更像是被利刃切割之后一般，说不出的疼。
难受之极，偏偏他还总像是影子一样，如影随形，无处不在，所以我也就越发的难受了。
可他就像茫然不知似的，对于我的照顾一如既往，甚至毫不避忌的。
明知道我讨厌他，却也还是像从前一样，无微不至，替我喂食，给我上药，陪我说话。
我依然抵触，但或许我这个身体的底子实在太过于殷厚，在他的照顾下，居然还是这么一天天的好转了起来。
而好转之后，我所要做的自然就是离开，可他又怎会容我离去。
在经过上一次的冲突之后，这一次他换了一种方式。
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根铁链，将我锁在了这个又和我之前所住的房间，一模一样的地方。
所有的挣扎和反抗，终究只不过是徒劳，我还是被他困在身边，像是一只被折断了翅膀，强行被主人饲养在笼子里的小鸟一般。
即使他依旧对我贴心如故，无时无刻不尽心尽力，但我们之间的鸿沟，终究再也不能跨越了。
日复一日，在被他缩着的日子里，我们彼此僵持，虽然偶尔也会做，也会耳鬓厮磨得满脸泪痕，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默的。
他愈发健谈了，同我说话时，天南地北，竭力找寻着所有我可能的话题。
但我还是不太愿意同他说话，甚至连看也不想看他。
但有时候被他逼得极了，还是不得不看着他，但即使是看着，我大多数时候也都是在发呆。
我开始想从前，想未来，想那些死去的人。
或者，什么也不想。
我们之间，越发的沉默，但慢慢地，在每一次的拒绝都以失败告终的时候，我也就不再去反抗他了。
他做什么我都受着，我说什么我都听着。
久而久之，他或许以为我真的麻木了吧，所以便在一个晴空万里的午后，解开了我腕上的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