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明显的凝了片刻。
我下意识地扫了一眼他们，这才低头去捡那支笔，但身子才微微地倾斜，苍墨就忽的抓住了我的手。
“我来吧。”
云淡风轻的表情，永远是无微不至的体贴，我冲他笑了笑，在他将笔从地上捡起来的那瞬间，忽地夺了过来。
突如其来的动作，鬼使神差的行为，仿佛全然不受自己思想控制一般。
不仅苍墨面色错愕，整个屋子的气氛也蓦地沉冷了下来。
我越发些纳闷自己的突兀，可实在还是想不明白怎么回事儿，于是便只好硬着头皮，想着露个笑脸道个歉啥的，必定就是不会有事儿的。
可直到我抬起头的那一秒。
整个人，仿佛突然间进入了另一个世界一般，周遭是嗖嗖的冷风，整栋富丽堂皇的屋子恍惚间变成了纸糊的一般。
不仅如此，就连屋子里的人，也变成了薄薄的一张纸。
“我说夏冰啊，你咋的了？”二哥夏炎，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轻松与随意，脸上的表情也是眉飞色舞的。
可那终究只是话本里的故事罢了，现实生活中，对于可怖的事物，若非三番五次地接触，并习以为常，试问哪个寻常人可以做到泰然处之？
就算这个人是你朝夕相处，同床共枕的伴侣。
“你，你们……”我身子猛地一颤，整个人像是一串烟花似的，忽的一下就从座位上蹿了起来。
猛地伸手揉着眼睛，一心以为是自己的眼花了，然而揉了半天，眼前的场景也依然没有半点变化的迹象。
饶是再努力地自我催眠与安慰，此刻也终究难以为继了。
我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笔，几乎是恶狠狠地看着苍墨：“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到底是我的眼睛有问题，还是说我现在所处的一切有问题？
眼前的一切都是纸糊的，所以这应该这是一个纸糊的世界，一个不切实际的虚构场所。
难道说，我现在还在幻境之中？而他们这些人，依然还是黑暗中那个从不曾曝光的神秘人所虚构出来的npc？
“夏夏……”他欲言又止，似乎又想和前几次一样将话题直接绕开，可我这次却是铁了心不想再这么糊里糊涂下去。
“如果你要跟我说别的，那实在大可不必了。”
我本就不愿意沉沦在虚幻之中，若是这场虚幻还离谱地让人把握，那么我宁可直接去面对现实。
因为它不管多么的残酷，一切终究都是真实的，而所谓的虚幻，或许美好，但一切都是暂时的。
所有的美好背后，都是比起现实还要狗血的跌宕起伏，这个由那只幕后黑手策划的幻镜，某种程度上来说就是人家的一个作品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精心，或者抒发情绪而刻画了，而故事的结局，是悲是喜，也是由那个幻镜创造者亲自把握。
这样完全把自己命运交给他人的做法，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更或者是未来，都不是我喜欢，并且愿意为之的。
“解释吧，苍墨。”深吸一口气，我几乎已经开好自己那小说创造者的强大脑洞，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我不相信你不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也不相信你对我所疑虑的一切懵然不知。”
“你终究还是不相信我了。”他低低地笑，面上一片苦涩：“你在怀疑我。”
不是疑问，不是猜测。
很肯定的语气，几乎是陈诉的，让人听不出什么多余的味道，但还是充满了浓浓的失落与伤感。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苍墨，如今这一切变成这样，我想我真的没有办法，什么都不问了。”
我忽然有些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于是便悄然抬高眼，只盯着他的眉毛：“所以，请你告诉我，告诉我真相，只要你告诉我……”
“我告诉你，你就会信么？”他低低地笑，笑容温婉如清风般，带着说不出的舒心与随意。
我顿了顿，道：“是的，只要你告诉我，我就会相信。”
“是么？”他轻轻摇头，话里带着些莫名的嘲讽，似乎在嘲讽我，又似乎在嘲讽自己一般。
“我很想相信你说的，可是夏夏，你迟疑了。”
很简单的一句话，直截了当的，几乎没有任何掩饰的，一下子就让我所有的准备和防线都崩塌了。
是啊，我迟疑了，只因为迟疑了，所以所有的解释也都没了必要。
“就算我迟疑了，可是……”
“没有可是。”他轻轻摇头，身体也往后退了一步：“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的，夏夏，我有我的骄傲，就算可以为你放弃它们，但绝不是现在，绝不是在这个并不相信我的你面前。”
我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仿佛忽然间就被什么东西黏住了似的，既发声困难，也找不到半个词汇。
“你们俩……”
对峙，僵持，僵冷的气氛里，夏炎才刚开口，身子就猛地一下，在风中化作了一张废纸片，而大哥也和他一样，晃晃悠悠地就这么躺在了地上。
我恍惚受到了极大的惊吓，整个人像是失去了全部力气般，猛地瘫倒在地，怔怔地看着正放下手的苍墨。
大哥和夏炎，确确实实就在他挥手的一瞬间，就这么消失了。
所以……
“真的是你么？”
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扎了一下，尚还来不及流血，就被极寒的冰雪猛地冷藏了。
然后，在一场突如其来的重击中，猛地就支离破碎了。
“不管我说是不是，你的心里都已经认定了不是么？”他嘲讽的笑，慢慢地走到我面前：“夏夏，这一次我不会解释，人的耐心总是有限的，我不会……”
“所以，你就杀死了我的家人，我的朋友，将我周遭的环境变成了这个不伦不类的模样么？”几乎是吼出声的，那一瞬间我整个人仿佛从心里爆发出了极大的动力。
他脸色蓦地僵硬：“你真的是这么认为的么？”
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我猛地站起身，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看看我的家，它曾经是那般的美好与阳光，可是现在呢？”
“你终究是不相信我了。”他叹息道。
“相信你，我该如何相信你。”我狠狠地望着他，“自从遇见你之后，我……”
“所以，你是后悔了是么，你觉得从一开始就是不该遇到我的，或者我就不该出现在你的生活里？”他语气很轻，几乎没什么力道一样，可我却仿佛打了十足的鸡血一般。
“难道不是这样么？”
他越是云淡风轻，越是不以为意，我心中也就越发的愤怒。
“你自己说说，自打你出现在我的生活之后，我到底有几天安生的日子？所有的一切都与我的期待背道而驰，偶尔的安闲时光……”我顿了顿，见他依然一副纹丝不动的样子，顿时火冒三丈。
“真真假假，那一切都是真的么？苍墨？”
“你觉得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他眯起双眼，猛地掐住我的脖子：“你觉得我一直都在骗你么？”
“难道不是么？”我怒极反笑，若是刚刚心里还在祈祷他解释的话，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滔天的愤怒。
不需要再给他机会了，不需要再让他解释了，我从来都不了解他。
虽然他是我创造的人设，但他终究只是个不完整的虚幻，正常的人性格都会发生变化，何况我本身就是将他设定成了一个没有善恶观念的人呢？
他或许是想和我在一起的，他的执念或许也是这一点。
但他终究容忍不了别人的存在，他将我视作唯一，所以也必定只想让我将他视作唯一，而我那些朋友们……
“是啊，他们那些人都是不需要存在的，任何能抢走你那本该属于我的注意力的人，都不该活在这世上。”
近在咫尺，那声音没有丝毫的阻拦与隔阂，如同牛毛般的细针一般，不动声色地就刺入了人的皮肤，然后直达人最为脆弱敏感的心肺之处。
他说：“你凭什么觉得我应该容忍他们的存在呢？夏夏你知道么，当你每一次因为他们奔波劳走，因为他们而像我开口低头的时候，我有多么地生气与难受么？”
“……”
“你是那么的高傲与倔强啊！”他轻轻叹气，“可你偏偏又有着那碍眼的善良与玻璃心……”
“所以你就……”我死命抓住他掐着我脖子的手，拼命地想要挣开他，可他却如同精钢焊制的铜雕般，半点不容人撼动。
“这就是你想要的真相啊，你不是就想听这些么？”他轻笑一声，单手掐着我的脖子慢慢将我锁在怀里，用另一只手固定在我后腰。
“所以，你就做了这些事情，然后用这支笔构造了一重又一重的幻镜，把我困在画里面，让我被幻镜折腾地失去认知能力，然后趁机将我的情感和思想动手脚，进而让我对一切都变得麻木和无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