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此话当真?”
玉翠阁,应季生长的花朵争相开放。侍婢折下一株放入花瓶之中欣赏。
侧目一看,便见那面色虚弱身着粉衣的女子静静躺着,赢弱的姿态却是更添她的风姿,所谓人比花娇。便是如此。
这般人儿,难怪乐亲王殿下都要怜惜几分。只是……侍婢看向那突然找上门来的姑姑。
怎的就不肯放过侧妃娘娘,让侧妃娘娘好好过个日子。
林嬷嬷点头,声线沉稳:“是的。主子是如此警告的。”
苏玉怜微微叩首:“……我知道了……多谢姑姑辛苦跑这一趟了。”
林嬷嬷抬手轻拍她的手背,因着元气大伤苏玉怜的身体再不如以前,整日与药草为伍,手掌在这春夏之交亦有几分凉意。
“辛苦什么。”她沉声说到:“你亦要保重身体,你该知道,很多事情若是你做不了了,还有很多人替代你。一旦你没有了利用价值,就会被抛弃。”
苏玉怜扬唇一笑:“姑姑,我知道的。”
可是……
有些事情真的控制不了了,怎么办?
即便王爷对她别有用心,可关键时刻挡在她面前的却只他一人。
手掌不禁轻轻的放置在小腹之上。心口开始发疼。
可是啊……都回不去了。
晋常乐到达皇宫之时早朝已经结束了,众大臣恭送了皇帝正要从大殿之中出来。
所以现在非皇宫人士没有通报照理是不得入内的。
晋常乐听着那守门的侍卫叽叽呱呱说着什么规矩啊时辰啊什么的。一阵不耐烦,一张令牌拍过去,她大摇大摆的进入。
连图带路朝面圣的正殿走去。
据说,聂大将军以前也是个不喜上朝的家伙,最近不知怎么的,竟然屁颠屁颠跑来了。
时隔多少年了重出江湖,也不怕闪了腰。
晋常乐一眼就瞄到了那家伙的身影,在一群大肚便便白白胖胖又温文尔雅的人群中他那个个头与他粗俗的动作尤为突出。
“聂云天!”
连图微微侧身提醒:“是聂凌天。”
嗯?
晋常乐又叫到:“聂凌天!”
聂大将军此刻正笑哈哈的揽着身旁一个新晋武将,商量着去哪里喝酒。
五魁首啊,六六六啊!
“聂大将军,那边有个人叫你呢。”
聂大将军说的正嗨森,哪管别人叫不叫他。直到,那呼喊的声音大的差点震碎他的耳膜。
“他妈的!哪里来的兔……”崽子?
看到那跑到皇宫里来挂着上早朝的名头却连朝服都不换的家伙,你还敢骂出来吗?
乐亲王?
晋常乐对周围那好奇疑惑还有各种讨好的眼神视而不见,直愣愣的走到聂大将军面前。
仰着脖子,瞪着他。
聂大将军身为武将,杀伐果断,直来直去的从来不指望自己能有个什么心虚的情绪。
“怎么了?乐亲王殿下不在家里待着养尊处优跑这里来这么瞪着老夫……要吃人啊?”
晋常乐咧嘴:“本王不吃人,本王……打人!”
尾声一落,她跳起三尺高一拳给聂大将军抡过去。
聂大将军猝不及防眼睛狠狠的挨了了一下。
生疼生疼的感觉让他不禁张嘴就爆了出口。
兔崽子,竟然敢打他。看这崽子文弱斯文的模样力气竟然这么大。瞧瞧,眼睛应该都青了吧?
一击成功之后,晋常乐紧追不舍,趁着他捂眼睛的档口,又是一拳揍向他的肚子。他后退一步,不欲与晋常乐肉搏。他一个年纪这么大的将军跟人一个十多岁的小崽子王爷打架未免丢份儿。
突然间,下身一疼,聂大将军哀嚎一声弯下自己的虎背熊腰,受到了一万点暴击伤害。
这卑鄙的乐亲王,竟然玩儿阴的!
哎哟哟……疼死了。
叔可忍婶不可忍了!
小子,你惹火老夫了!
聂大将军忍着疼痛缓缓站直身体,眼眸里燃烧着一层熊熊的干柴烈火。在这一刻,晋常乐好似看到了一种名叫CPU的东西蹭蹭的上升。
好家伙!
晋常乐直接一腿朝聂大将军的肚子踢过去,聂凌天反应极快手肘向前立马将她的腿自脚踝开始夹住。
晋常乐咬牙扯了扯大腿,无效,反而夹的的更紧了。
于是,她内力凝聚与腰间。
你想夹这只腿?好啊,你就一直夹着吧,千万别松。
衣衫翻飞,墨发在空中转了一圈,她如同一团绯色的龙卷风在空中整个翻了一面,另一只脚就势踢在聂大将军面门。
聂凌天瞳孔一缩,夹住晋常乐脚踝的双手猛地一放,后退几步直接栽倒在一旁那修剪整齐的草莆上。
晋常乐甩甩自己的腿,关节卡卡响了一阵,大步向聂凌天跨去,随即拳头如雨点一般落在聂大将军身上。
众大臣看的膛目结舌,嘴里好像梗着个什么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那啥,要不要提醒乐亲王殿下一下,您打的不是别人而是晋国三朝元老聂大将军啊!
而且什么愁什么怨……那护卫也不阻止一下……
不对,最近乐亲王府和将军府的愁怨好像挺大的。听闻乐亲王殿下前几天还和聂大将军的女儿聂蓉在船廊闹的不可开交。
难不成是为了那件事?
一旁的宫女太监侍卫围观吃瓜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乐亲王殿下和聂大将军打起来了!这是一件大事!
那么,到底是谁先出的手?又谁对谁错?
侍卫与宫女对视一眼,火药味十足。
那咱们就各凭本事了。
赢德帝刚下朝准备褪去一身繁重衣衫,吃点儿下人准备好的热茶放松放松,却见那本该在琼珠殿的人已幽然站立在不远处。
紫色宫装华丽,花纹与料子都是极其符合她贵妃品级的模样,乌黑发丝梳起云簪流泻在一侧,加之她通体宁静娴雅的气质更是显得别样的优雅高贵。兰贵妃一向很会打扮,每次出场都会让人眼前一亮。
赢德帝看着她衣服,莫名的想到晋常乐。他一向喜欢穿绯色,连朝服都任性的染成了绯色,如果……他穿紫色的话,是不是也会很好看呢?
眉头一皱,他立刻收住那一瞬脱线的思绪。神色冷然。
兰贵妃见他走开,立马迤逦服身:“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爱妃来此所谓何事。”他目不斜视。
“……”兰贵妃微微抿嘴:“臣妾知陛下上完早朝有喝茶的习惯,于是自己温了一杯,瞧着时辰刚刚好便送过来。”
说话间微微动了动站的有几分酸疼的腿。
身后有一宫女闻言眉头一皱:“才不是呢皇上,贵妃娘娘明明是一早就泡好了茶到此处站着等,怕错过时间一直不肯休息。”
“弄巧!”兰贵妃眉头一皱,轻斥说到。
“娘娘,有些话奴婢是一定要说的,就算是拼了命也要说。娘娘您用心良苦,陛下却感觉不到,若奴婢不说出来就没人明白娘娘您对陛下的心!”那婢女说的慷慨激昂,言辞凿凿。
“别拦她,让她说。”赢德帝负手而立,阻止着兰贵妃让人将这婢女拉下去的动作。
弄巧顿了顿才接着说到:“陛下你可知,娘娘她的腿因为常年习舞而患有隐疾,您不在乎娘娘,可她却每日像今天这样痴痴等待。现在每逢下雨天,她的腿都会痛,用多少药膏都缓解不了。”
“所以呢?”赢德帝挑眉,语气听不出喜怒。
弄巧噗通一声跪在地面上:“所以奴婢恳求陛下,回头看一看贵妃娘娘,让她长久冰冷与宫中的心暖和一些。”
说到此处,弄巧不禁看向兰贵妃。不出所料,她此刻竟是捂住嘴巴,美眸泪意盈盈,呼吸间声音哽咽。
“弄巧……”声线微微颤抖:“你太大胆了……”
隐藏于泪水中的眼眸精光一闪而过。
“娘娘……奴婢实在看不下去了,您宅心仁厚,待奴婢又亲和可亲……奴婢又怎能每日看着娘娘您以泪洗面。”说着,弄巧也抬起袖子轻拭眼泪。
患有隐疾,痴痴等待,又是以泪洗面……
“你倒是有一个忠心耿耿的奴才。”赢德帝幽幽看向兰贵妃。
兰贵妃一眨眼,眼泪大把大把的往下落,一滴两滴汇集成一条晶亮的小溪流划过她小巧的下巴落入衣襟晕开一片紫色,极为惹人怜爱。
人一旦在自己的梦境中入戏便不同于演员的收控自如,只会越陷越深。
听闻赢德帝的话,她亦是跪下。
“是臣妾不好,臣妾平日里待她们太好了,才养成了他们这般口无遮拦的样子。请陛下饶恕他们,臣妾必定亲自好好惩罚他们。”
“不用了。朕刚听她说,你待她宅心仁厚,估计让你罚他们亦是不忍心的甚至还会影响爱妃在他们心中宅心仁厚的位置。所以这件事,就由朕来吧。”赢德帝幽幽说到,凤眼上挑。
皇帝的权威有那么一个人可以挑衅无视他觉得已经够了,什么时候一个婢女也可以跳到他头上来了?
兰贵妃娇滴滴的美人脸一怔。
为什么……跟她想的结局不一样?
经过这几年的了解,她多少还是知道些陛下为人处世的习惯。
照理说,弄巧刚刚那一番深情并茂的说辞应该会让陛下感动才是,然后自然而然的对她多一些心疼,多一些关注!
为何,为何,会是这样?
泪意盈盈的眼眸闪过无数种令人难以琢磨的情绪。突然,她侧身一巴掌朝弄巧扇过去,力气之大竟直接将人弄巧扇倒在地。
“看你口无遮拦做的好事!让陛下心中不愉快,本宫怎能饶你!还不快给陛下赔罪!”
“贵妃娘娘……”弄巧捂着侧脸上那五个清晰修长的手指印,面目有几分委屈,抬眸却见兰贵妃眸中对她的暗示。她立马反应过来,立马整个朝赢德帝趴着。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奴婢只是太过关心娘娘了,关心则乱,奴婢不是有意要顶撞皇上的!皇上恕罪!恕罪啊!”光洁的额头噗通噗通的往地上磕,血迹很快便染上了地板。
赢德帝眉头微皱,嫌弃耳边的声音或许嘈杂:“竟然你自己也说了该死,那么朕便赏赐你一死。来人,拖走!”
兰贵妃闻声一怔,打了弄巧一巴掌的手放置在身侧,指尖微微颤抖。
耳边传来弄巧高声呼救的声音,好似海啸又好似狂风,刮乱了她的思绪。
明明……不是这样的……她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为何……
之前不是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吗?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啊……
她受了‘委屈’往他怀里扑,那时的她也哭了。但是陛下包容了她,并且为她做主。就像上次,乐亲王殿下从宫殿里穿着女装离开后,陛下对她亦是一阵安慰,让她恨不得撕了那乐亲王的脖子。让她的陛下如此为难的人,如此不懂事怎么配做陛下的弟弟?
怎么今天,同样的事后果却是南辕北辙?
同样的事却是不同的背景,她估算了这么多终究是忽略了一点。大庭广众之下,人很多。
那,是不是晋常乐也在场呢?
“陛下,您饶了她吧,她伺候了臣妾好几年,没了她,臣妾会不习惯的。”
赢德帝看她一眼,见她依旧跪着:“爱妃的腿有隐疾,别跪着了,回宫里去让太医瞧瞧吧。”
他竟然忽略她说的话。
“陛下……”
“爱妃,回宫去吧,朕这是在关心你。”赢德帝嘴角微微勾起,将她扶起来。
兰贵妃犹如一个破布娃娃一般,瞳孔猛地一空。
瞧瞧,你的目的达到了,他在关心你。
“多谢陛下……”她微微一笑,内心却是一阵讽刺。不禁开始妄想,陛下对她是不是有一天也会变得不一样。至少不那么忽冷忽热。
“皇上皇上!”
一侍卫一宫女仿佛百米冲刺一般一左一右的奔跑到他面前。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随即二人一起跪倒在地,喘着粗气。
“什么事如此匆忙?”赢德帝收回虚扶兰贵妃的手臂,皱眉问到。
“乐亲王,乐亲王……”那侍卫率先缓过气,立马开始结结巴巴的诉说。
宫女一手肘撞过去。让那侍卫身子一歪,哎哟一声啃了一口泥。
“乐亲王怎么了?”赢德帝的眉头皱的更紧了。
兰贵妃好似感应一般即刻朝他看去,却只见一副神色悠闲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