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都未看到的角落，一个金黄色的身影静静站立着。瞧见这一幕，眼眸中净是温柔。
他身后的总管大太监四处看了一眼。
“皇上，您可是要上去打一声招呼？或者，奴才去叫乐亲王殿下过来？”
毕竟皇上这么一尊大佛站在这里太显眼了。
闻言，赢德帝凤眸一颤，光晕回归本色。淡漠说到。
“不用了。走吧，去御书房看看那两个权家的人。”
他们的女儿犯下了那样的滔天大罪，不知，他们心中打算如何弥补。若是不付出让他满意的代价，那可是不行的。
跪了好半天。权书睿一个年轻人都吃不消更别说是权阁老那一个年近知天命的中年人了。
那厢，权书睿跪在权阁老身旁扶住自家爹爹的手臂，免得权阁老倒下去。
看了一眼那烫金大字雕刻而成了御书房匾额，权书睿轻轻叹口气额角渗出一滴汗水落入衣襟。文人标配的白面书生设置也已经变成惨白小生。
他这个膝盖，这个腿好似都不是自己的了……
赢德帝陛下怎的还不来……
从小到大他还从来没受过这样的苦。看一眼天空，他无力的垂下头。
一双金黄色绣着龙纹的鞋子悄然停在他面前。
权书睿看了一眼，愣了一下以为自己是幻觉。于是眼睛一闭，再看一眼。
皇宫里敢穿龙纹的只有……
赢德帝陛下。
随即心中一个激动，权书睿猛地抬头心中一喜。果然是赢德帝。
“爹，爹，皇上来了皇上来了。”
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他激动的摇晃着看着他无精打采已经出气多吸气少的权阁老。
皇上来了……皇上来了吗？
那权阁老嘴唇干裂张来，到底是多少年的老臣，心思没有权书睿那般浮躁。努力稳住自己有些摇晃的身躯。
俯身一磕头。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权书睿缄默无言，亦随着权阁老一起跪拜。
赢德帝面色温然。
“听闻，权阁老和权爱卿在此处跪了半天，不知所谓何事？”
问着话，却是并未叫他二人起来，他二人便只能一直跪着一动不动。
总算是等来了赢德帝，这跪的还是值得的。
“老臣心知，幽兰犯了不可弥补的错误，还请陛下能法外开恩……”
赢德帝闻言罢手：“权阁老是否觉得朕是太仁德了。朕数年来的妃子如今和别人苟合一起，权阁老到底哪里来的勇气来请求朕的宽恕？”
权阁老心头猛地一跳，如此他还能说什么：“老臣只求皇上能看在老臣忠心耿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饶过老臣的女儿一命。”
“饶过你女儿一命？”赢德帝凄凉一笑，仿佛一个普普通通为情所伤的男子，而那兰贵妃曾经入驻他心中那么沉迷。
他一声笑过以后低头看着权阁老发丝斑白的头顶。
“朕倒是想问问权阁老，你的妻子若是和你的手下在一起，你当时如何？还能如此言词凿凿的对朕说，求朕宽恕你的女儿吗？”
闻言，权阁老手指猛地一抖。
褶皱在那一瞬间爬满脸颊，他使劲的磕头：“老臣请求陛下，老臣请求陛下。若是陛下肯留下幽兰那罪人一命，老臣愿意回山隐退再不沾染朝政。”
“什么？”赢德帝凤眼一厉：“权阁老以为你这样就够了吗？你回山隐退是迟早的事，可朕的颜面何存！”
“……”
那权阁老微微语塞。
“老臣愿意答应陛下的任何要求，只要陛下留下幽兰一命！”
风过，吹得人心头微凉。
“任何要求？”赢德帝淡声重复。蓦然看向那一旁跪着一直沉默的权书睿。
问到：“权爱卿可有话说？”
那厢权书睿已经低着头傻眼了。他从来都不知道姐姐在爹爹的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那么重要，重要到爹爹愿意拿整个权家的前程来换！重要到拿出任何代价都绝不放弃！
他突然很疑惑，很不解。凭什么姐姐一个人犯错却要让他们全家人承担？还搭上了他的前程。
他的仕途他的事业才刚刚开始，爹爹知道他为了自己的光明大道付出了多少。他甚至都能放下自己的心性去和宁九卿那个纨绔子弟相交。
如今怎么可以这样对他？怎么可以！
耳边传来赢德帝的问话。他握紧拳头，一股火气直冲脑门。
“臣子，不同意。”
“不同意？”赢德帝凤眸一扬没有丝毫意外。
权书睿看向权阁老那张错愕的老脸。质问。
“爹你怎么可以为了姐姐一个人搭上我们全家人？权家不止姐姐一个女儿，我还有很多兄弟姐妹，我们都需要生活都需要一条平坦的大路。所以，爹，你不可以为了姐姐一个人而让我们难做。所以，书睿不同意。书皇上，睿不同意，还请皇上明鉴。”
闻言，那权阁老震惊一瞬，随即眸底通红。抬手一巴掌就给权书睿打去。
力道那么大，大的权书睿半边脸立马就肿了起来，吐了一口唾沫竟全是浓稠的鲜血。
权阁老手掌微微颤抖虎口生疼。
“你这个不肖子！”
权书睿摸着自己的侧脸，沉吟一瞬：“小时候，儿子只是觉得爹您对姐姐格外的好。因着姐姐身体弱又是个女孩子，所以，儿子并没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爹您真的让书睿太失望了。我们十多个兄弟姐妹竟比不上姐姐一个人。如此，儿子也没有必要再陪着爹跪在这里了。不肖子……爹，您骂的好啊……”
说罢，他起身就走。
膝盖因着跪了很久而有几分颤抖，而他却是坚持站了起来，虽是移动缓慢却态度坚决。
权阁老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眼中不禁花了一下。眨眨眼眸，下一秒又恢复了清明。
“还请皇上莫要怪罪书睿失礼，老臣回去一定狠狠的罚他。”
闻言，赢德帝摇摇头：“无事。”
权书睿……这倒是个可用之才。
权阁老沉默一瞬，再次磕头：“还请皇上三思答应老臣的请求，留下幽兰一命。”
“……”赢德帝沉默看他：“权爱卿不同意，权阁老依旧坚持吗？”
那权阁老目光坚定：“老臣虽然年龄大了，到权家的主事依旧是老臣。”
“竟然如此……那朕便勉为其难的手下留情吧。”赢德帝眸中明灭难辨：“兰贵妃到底是伴随了朕那么多年，朕亦舍不得她死。”
闻言，那权阁老终于是有了几分精神，再次叩首：“多谢皇上开恩。老臣感激不尽。明天，老臣便上朝堂请辞归隐山林。若是皇上有什么需要老臣的地方，老臣定倾尽全力。”
赢德帝轻笑：“但是，朕有一个条件。朕答应留权幽兰一命，但是权阁老日后不可再过问她，任何消息都不许打听。权阁老可能遵守？”
权幽兰能活着权阁老就已经是喜出望外，听闻这条件犹豫一瞬之后便应了下来。
“老臣能做到。”
能活着就好，能活着就好。
活着就有希望。
我的妻，你在天上看到了吗？我们的女儿没事了，她没事了。
身后，赢德帝立于御书房门外，看着那权阁老沧桑又佝偻的身影。凤眼里波光粼粼有几分莫名。
说不定，正如那权书睿说的一般。他们那一家子，兄弟，姐妹，妻妾都不及那权幽兰一个人。
听闻，那权书睿的母亲是填房吧？
想到此，赢德帝温柔轻笑。转身入了御书房。
想来扳倒一个权臣也不容易。估计明日早朝那权阁老请辞之时那一群老臣有会臣以为如何如何。
虽说那权阁老以前对赢德帝忠心耿耿但也是在对他自己有利的情况下。如若不然，那隐含着的变数也是他人难以想象的。
唯有让那权阁老心甘情愿有所牵制的为自己做事才是硬道理。
现在，那权阁老算是被捏在手心了。
那么他又当转向下一个目标了。如今皇宫里没了妃子，没了一宫之主之后便又空荡了下来，为迎接它新的女主人而做准备。
……
待晋常乐再次回到乐亲王府之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踏入内院，那尸体已经被受了起来。
神奇的是那宁九卿还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好似一尊雕像。
晋常乐踏步走过去问到：“你怎的还不走？要留在这里吃晚饭吗？”
说到晚饭，她肚子里不禁开始倒腾。今天她一共看了两具尸体，而且一具比一具死相惨烈。真是……夭寿啊……
还有，她没忘了这宁九卿乱说话的事情。
宁九卿听闻小表弟的问话，心里也是一阵无言。他当然想回去了，都这个时候了……回去晚了那个老爹又要开始念叨了。
“……”晋常乐沉默一瞬心里也有几分明白：“你以后不许再乱说话了，爸爸妈妈什么的憋在心里不许乱说了知道吗？”
宁九卿闻言猛点头。其实在晋常乐跑过来捂他嘴巴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些话是不该说的。
但是，他心里该死的想惹毛小表弟。虽然最后受苦的是自己。
见宁九卿还算乖巧，晋常乐招呼来连图：“给他解开穴道，让他回去吧。不然他那个爹跑到本王这里来找人就没意思了。”
闻言，连图上前一步：“是。”
而后面无表情猛地给宁九卿一下，晋常乐听到了一丝骨头碎裂的声音。
皱眉问到：“你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