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套挥打过的地方,那些绿光像柳絮般轻盈地飘散开,有几对来不及躲的,竟直接穿透了衣服。男人被脚下刚才不知谁遗落的行李箱绊倒,神色绝望而崩溃的同时,无数团绿光眨眼间钻入他的面部,他整个人瞬间僵化,被一股力量直挺挺地拉了起来。
他的双眸变绿的同时,车厢内的灯又极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刚才进入头部的其它绿光也飞离他的颅腔。强烈的明暗交替中,这一边的人只看见那男人的眼睛,过分地向外凸出,脖子的皮肤上有几道明显内凹的痕迹。
与此同时,男人身后已经被控制的人们,集体上升了几十厘米,全部双脚离地,他们喉咙中含糊的声音,让这一边旁观的人群再次疯狂沸腾。这一过程仅用了短短的一分钟,此时列车再次停下来,广播中被拉长扭曲的怪叫声,根本听不清在说什么。
原本有的人已经放弃了,丧魂落魄地瘫在一旁,还有人打算直接从砸破踹开的车窗内跳出去。没想到突然停车后门也打开了,绝境逢生的人群或撕打推搡着,或哭嚎咒骂着,从后面的一个个车门逃出车厢。
韩路非和这些清醒的人跑出来后才发现,站台层漆黑的候车区大厅内,每一处步行梯与扶梯的上方,都有大量的绿光不断地涌来,借着人们手机的光线,韩路非看见这里是雍和宫站。走投无路的人群都渐渐被包围在大厅中间,仍有不顾一切逃生的人被悬空在阶梯上。
一边是黑暗的车厢内,被僵化悬起的人,眼中的绿光缓慢地闪耀,像是那些看不见的“东西”借助人的身体犯困眨眼,车厢内接触不良的灯光下,显得十分惊悚可怖;另一边是四面八方的绿光汇集成的包围圈,正在压迫聚拢不断缩小。
韩路非根本来不及去想这些到底是什么,地铁到底出什么状况了,那些被困住的人到此时究竟是死是活。他漫无目的地寻找逃生的突破口,还要随时转圈看周遭的情况,以防被突然加速的绿光袭击。
他忽然反应过来,刚才离开车厢时,已经快接近车头的那一节,转身仔细看厕所的位置,那边漆黑一片还没有绿光的踪迹,就抓紧时间飞快地跑进卫生间,推了两三个门都是锁着的,原来早有人躲进里面一言不发。
他把希望寄托在最里面的那间,使劲一推,感觉里面也有个人正在用身体顶住,同时发出摸索门锁的声响。韩路非焦急地低吼:“是我!我也是人!不是那些玩意儿!”
另外几间内,发出孩子哭的一瞬被大人捂住嘴的声音,也有两个男人低声骂他:“槽你妈别出声!”
韩路非感觉门后的力量一松,里面刺眼的手机光线一亮,一个人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进格子间后,迅速扣上门并关掉手机电筒。短暂的光明中,韩路非见狭小的格子间里挤着两男一女,那外国女人全身发抖,刚才拉他进来的外国男人,紧紧抱住她用肢体安慰着。
另一个眼镜男是同胞,韩路非刚才在车厢里,看见是他第一个砸开车窗的。大家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人群的哄乱声。韩路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的,小心翼翼点开手机迅速把屏幕亮度调到最低,颤抖的手点击110三个数字键时,眼镜男立刻捂住他的屏幕,小声说:“打不通,刚才试了!全都试过了!没用!”
隔壁的人又低声骂脏话。四个人用别扭的姿势紧贴在一起,共同感受着彼此不同程度的颤抖与紧张。外面的人声音量越来越大,但密度似乎在逐渐减少。大家心里都明白,那是越来越多的人被这该死的东西给僵化了。
韩路非缓缓抬头,调整呼吸,紧盯着头顶上方的空间,大滴的冷汗从鬓角不停滚落。心想如果那些东西找到这儿来,那就真的死路一条了,这样突发的未知绝境中,想有个痛快点的死法都是难事。
他努力回想,面试的过程中,在懿伍传媒的接待室,看见的绿光就是这些东西,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看地铁中的情况,这些光团似乎数量巨大,也许整座城市已经被包围了。这到底是什么?外星生物?鬼怪?为什么要袭击人类?为什么连急救电话都打不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的喧闹很快变成一片死寂。隔壁几间不知是谁,噗地一声后让原本难闻的空气变得更糟,但这次得到了众人的谅解,没人出声责骂,也许更多是出于在绝对黑暗、绝对安静的环境中,对外面未知事物的极端惧怕。
又过去了三分钟,除了自己努力克制住的呼吸,仿佛整个世界都死了。正在此时,韩路非突然看见格子间上方,三个人头从隔板的另一边升起,集体用绿色的眸子盯住了他;同时,紧挨着的两男一女也被向上“拉起”,慢慢睁开闪耀着绿光的眼睛!
韩路非大叫一声,慌乱地开门狂奔而出,他不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时候被“感染”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没像刚才外面的人那样,被困后发出短暂的声音。脑子里乱极了,在极度绝望中激发出勇气,他不打算再躲下去,应该冲出去找一条出路!
此刻整个一层的候车区内,是这样一幕诡异的场景:车厢里的灯彻底灭了,只能看见一双双在半空中眨动的绿眼;车厢外的大厅内,所有人都安静地被“悬挂”在离地约两米的空中,无一例外,都拥有一双绿色的眼睛;
还有一些人虽然被吊着,但手中紧握住没来得及关的手机,混乱且惨白的光源,向四面八方照出不规则的明暗空间、被拉长的影子;进入人们眼中之外的所有绿光,也都不见了,仿佛它们每一对都只是在寻找一个人,剩下的也许去了地面,也许从隧道中通往下一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