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路非本打算选B，实操起来没有产品LOGO和包装那么繁琐。可当天和张晴游戏时，他说起面试的其中一家公司出了复试题，张晴却建议他选A。当时她也并不知道，韩路非说的就是懿伍传媒。
她的理由是，如果不是纯测试题，而是使用中的网页和公号，那就无从判断目前的风格，是否就等于老板的审美取向；其次，也不知道这是公司原来的团队做的还是外包的，作为应聘者，谨慎起见，还是不要以专业的姿态去评价别人的作品。所以韩路非选了A题，直到大前天下午才做完。
他一边放PPT，一边耐心讲解自己的设计构思。冯悦眨着“小燕子”式的大眼睛，直视他的目光，让他感觉得到了充分的尊重和聆听，只是无法从她的表情中判断出是否认同。十五分钟后，冯悦又问他：“如果老板偏爱的风格，跟你自己的审美有偏差，你会怎么处理这种矛盾呢？”
韩路非借着喝咖啡的几秒时间快速思考，清了清嗓说：“冯总，是这样的，个人认为这应该不属于矛盾。领导者是基于全局的立体思维、综合考量，我作为设计一环，应该用自己的专业技能，在领导的宏观想法范围之内，尽可能地把它细化、落地，并作出备选方案，供领导抉择；
这个过程中沟通应该是最重要的，如果只是我个人的想法和领导的喜好相左，那作为员工我应该充分尊重公司的利益，更多地从产品和市场角度去思考问题。毕竟在团队中做事是为商业服务，这跟个体追求极端艺术感是两个方向，以上也正是我想在贵公司，进一步学习和提升的……”
冯悦虽然听过许多类似的“标准答案”，心里也对这种似是而非的阐述有些不耐烦，但脸上还是保持着一贯的真诚目光。“坦白讲，目前我们这边因为一些大的变动，迫切需要比较优质的平面设计，来支持新的项目，我只希望……”她的话被手机铃声打断。
冯悦刚接电话，对面就传来劈头盖脸的责问，她整张脸维持的表情顿时垮掉，迅速起身，走到窗户旁的花瓶那边。“蒋总，这事原本是米总……”还没来得及解释，再次被打断。
韩路非也不清楚，蒋皓轩到底为什么事发这么大火，对冯悦一顿咆哮。他猜测，当年那个“苹果老师”的狂躁毒舌症，也许并不完全是人设。几步路就能到隔壁办公室，还这么大架子，也不给人留脸面，再加上刚才Daniel说过的“原则”，整个儿一外貌协会加地域歧视。
然而，不管怎么任性，怎么咆哮，怎么有失风度，作为员工而言都没办法，他是老板——小公司的小老板。
“……米总今天去给孩子开家长会了，她说跟您打过招呼的。您稍等，我现在给您拿过去。”冯悦转过身时表情非常难堪，对韩路非抱歉地点头，赶快抱着电脑出去了，都没来得及把优盘还给他。
韩路非因为刚才的一幕，心里失望了起来，似乎能预见到未来在这家公司打工的日常。同时，作为一个男人，也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冯总，多了几分好感，有点替她委屈。只可惜，他还是很舍不得这边的薪资待遇。
他叹口气，放松了一下刚才从头到尾紧绷着的身体。外面阴云密布的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他突然看见刚才冯悦坐着的沙发斜后方，有两点豆大的绿光闪了一下，定睛细看时已不见踪影，随后传来轰鸣的雷声。
他伸长脖子愣住片刻，又转头四处看看，并没发现投影仪、摄像头之类的设备。并且那光很朦胧，并不像机械设备发出的。揉揉眼站起来走到窗边，外面的高楼大厦被瓢泼暴雨洗得焕然一新，临近的建筑上也并无LDE屏之类，只能满腹疑惑地认为自己是眼花了。
过了约十分钟，听见外面有动静，韩路非赶快回到沙发上。没想到冯悦进来后，原先垮掉的脸，早已挂起初见的笑容，目光里还带着一丝少女般的天真，仿佛刚才的一幕从没发生过。
“你运气真好，刚才蒋总看见你的作品了，比较认可。我觉得形式化的复试，没必要再进行下去了，祝贺你！”冯悦拔下优盘还给他，“那你这边，最快什么时候能入职呢？”
韩路非有点矛盾，一方面没想到这么顺利就如愿以偿，多少还有些老总钦点的意味；但另一方面又因刚才的一幕心生犹豫，感觉这公司也就这样，老板的格局也并不咋地。可心里的四个小人异口同声高呼：“房租万岁！换电脑！骑驴找马而已磨叽啥！给奶妈大人送个牛逼法杖……”
“最快周四就能入职。”他把心一横，也没忘何旻叮嘱的话，假装出激动的神色。
之后他和冯悦沟通了十分钟左右的细节问题，走出接待室前，冯悦迟疑片刻道：“蒋总是因为下午的项目会出了点状况比较心烦，希望你不要介意。从老板到员工，每一位都代表企业的形象，无论如何你我都要顾全整体，相信你有这个意识和涵养，能分清内外，再次祝贺你！”
“冯总，也谢谢您的认可和关照。我很尊重各行各业非常有能力的领导者，偶尔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情绪，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带领团队去创造价值，辉煌的背后肯定有很多不容易，当然，”韩路非诚恳的目光看住冯总的双眼：“我也更尊重能包容这些小情绪的人，相信能从您身上学到很多宝贵的经验，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从接待室出来时，外面早已散会的工位上，坐着十七八个人，似乎隔墙另一边的办公区，还有人来往于茶水间。这边一部分人表情高冷视若无睹，另一部分人齐刷刷地看向这个满头冒汗的“巨型猫头鹰”，韩路非自觉应该是这些人中个子最高的，也是唯一身着正装的，心里有点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