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刘夫人要给鹤娘子搬家,众人不乐。鹤娘子看众人面目,暗道:“二小姐的屋子根本是一块烫手山芋,听说这二小姐就嫁在本地,夫婿又是姨夫的学生,虽然最近不在京城,不久后就能回来,这屋子可住不得。”因此就回了刘夫人,说不愿劳师动众,每个姐姐的住处都好。
刘夫人听了夸赞鹤娘子懂事,又赏了自己的镯子给鹤娘子。
众人听说鹤娘子没住成大屋,也消停了。鹤娘子在王家住着,因为她得刘夫人喜欢,虽然不那么受众人待见,也没有人敢欺负了她,一直相安无事。
春去冬来,三年过去,鹤娘子十四岁,五小姐十五岁,两个孙小姐也十岁了。
这一日,双城正教孙小姐佩佩和孙小姐向文折纸皮球玩,向文学不会,佩佩已经折好了三个摆在一边,看向文不会,嘲笑道:“别人的五个手指头能分开朝不同方向活动,向文姐五个手指头非得朝一个方向才行,结果折个皮球都折不成。”向文听了,赌气把纸扔的满地,奶妈几个忙乱地收拾。双城见到这场面,笑着说:“到底是小孩子。”把自己折的皮球拿了一个给向文玩,向文不领情,嚷着:“谁稀罕你这烂东西,我娘有的是好皮球!”把个纸皮球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然后哭着跑了。奶妈也不收拾了,急速替向文对五小姐告了个罪,就转头跑去追向文了,生怕向文出事。五小姐也嘱咐自己的丫鬟橘子跟去看看。
“向文姐真是小心眼。”佩佩看向文任性,很不以为然。五小姐摸摸佩佩的头,说:“向文丫头是要跑步消消食,咱们回去吧,要变天了。”
双城回屋后不久听到远处人声嘈杂,也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
王家今天接待外客,二爷晋升,王大人几个门生也晋升,四少爷进了国子监,原本到王远这个程度,儿子门生有所作为是不意外的。但最近王家有些不顺,先是宫里赐的一个侧室病逝,王大人前一阵子也病了,刘夫人觉得需要冲冲喜,就主张接些阳气壮的年轻人来家里,男子汉们做个聚会,冲散晦气。就有了今日这么个不伦不类的聚会,来的尽是朝中权贵,也是王大人这一派的才俊。除了冲喜,也有从中给五小姐择婿的意思。聚会在前院,刘夫人躲在一处高楼暗自观察,看到不错的,就叫李妈妈记下样貌来,作为择婿的备选。距离远,刘夫人拿着个西洋千里镜看,看不了多久,就累了。李妈妈笑道:“夫人真是尽心尽力,这阵势只在过去二娘子在的时候有过。”刘夫人听了,就收了千里镜,有些落寞,“我自己身边长大的女孩儿,盼望她能找个好人家,从前家里这几个,婆家都是我精选的,现在女婿各个出息。今天倒有几个配得上双城的,就可惜竟没有一个鹤娘那丫头能用得上的。”
李妈妈听了,劝刘夫人:“太太,表小姐是您的外甥女,也沾了您的大福气,虽不如家里小姐们是您亲传,可也比一般人强太多了。指不定有什么好造化在后面呢。”刘夫人听了,又有了兴致,接着相起女婿来了。
这事情刘夫人的打算,五小姐心里也有数,只是又做不得主,心里就有些焦,所以找来了两个孙小姐折纸,希望能打发掉自己一些胡思乱想。
鹤娘子心里就更有数了,不过也知道与己无关。坐下胡乱推了一圈命盘,想算算她哥哥还在不在,命盘显示她哥哥如今大富大贵、父母俱全,又推自己,命盘显示她自己今日有大转折出现。鹤娘子觉得甚为荒唐,翻了个白眼:“我爹平时对旁人胡诌就算了,教我竟也糊弄,按他教的,这算出来都是些什么。”
因为想到了父母和兄长,让鹤娘这本来不是多愁善感的人,生出一些伤感来。她父亲还在世,常说鹤娘冷心冷肺颇似自己。不想听到今日宴饮丝竹热闹,鹤娘子觉得自己没有人家快活自在,罕见的自恋起来。刘夫人一番心思都为了五小姐,如果自己父母不亡,兄长还在,虽然不会尽心,现在也该开始给自己张罗婆家了吧。转念又想,逝者已矣,想得再好,也不过镜花水月一般。就站在能看到池塘的窗口吹冷风,希望自己能够冷静。
前院这个聚会倒是很热闹,因朝廷法度,不能招唱的来家,就招来个小倌来唱。这小倌生的面目俏丽,眉眼勾魂,唱得也别有风流,帽子上还插了花。唱了几出升官发财添福添寿的,听曲的一众人觉得,若能包了他,怕是比包花魁还值得。这群人在阁老跟前不敢放肆,但也恨不得口水流出来,巴不得聚会立时结束,好去包了那小倌。
这其中有两个贵人,却觉得不耐烦,小倌小娘他们见得太多,就有些厌倦。又看到一众人对个寻常小倌馋的不行,眼珠子都恨不得蹦出来,丑态百出,怕再看下去瞎了眼睛。就要自己四处转转。这两人,一个是方贤熙方爵爷,另一个是皇太子的三子、近来封了河东王的皇孙楚韬。王大人见两位贵客要离席,赶紧叫了自己的小儿子王扶去周旋作陪。
王扶前去见礼,河东王抱怨:“我说小阁老,人都道你是个有趣的,你请小倌怎么也不请个有意思的,见天是那几个看腻歪的老脸,听几首唱滥调的旧曲子,有什么意思。爵爷和我都听不下去了。”方爵爷听了,也漫不经心地点头。这河东王和方爵爷,是真的纨绔,镇日就知斗鸡走狗、宴饮戏耍,整个京城没有他们不认识的小倌,没有他们没听过的曲子。
“好殿下,天下哪有您二位不认识的好小倌,您老人家眼睛刁,我们这些俗人看的寻常的东西怎么能入您的眼。”这王扶别的事情不行,从小溜须拍马倒是溜得很,贵人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他也不知道怎么调查的一清二楚,平时刘夫人送礼,都把他找来问。他知道楚韬喜欢荷花,就主张去自家池塘看荷花。王家的荷花有并蒂莲花,还是双色的,闻名京城。楚韬听闻许久,一直想亲眼见见,只是没机会。听主人主动请自己去看这个池塘,说是池塘,实际很大,差不多可以叫湖了,已经在内院附近,寻常外人可是见不到,因为楚韬不是一般人,方爵爷也是贵客,王扶才会说带他们去看。于是这么一行几人,就浩浩荡荡地去了池塘。
这一去池塘,就遇见了一出闹剧。孙小姐向文赌气上了池塘边的树,树又小,经不住大人,奶娘为首,一群下人在树下,恨不得跪着拜她。但向文打定主意,就是不下来,直说除非她娘来了,她才下来。“我的好小姑奶奶,您可快点下来,别吓唬妈妈我,您要有个好歹,妈妈也不活了。”向文看一群人拜她,觉得有趣,更不下来了,还在树上得意了起来。
方爵爷眼尖,一眼看见一群人在拜树,“这树难不成有什么神通?树上那个,莫不是树精吧?”河东王听了,也来了精神:“果然是有人在拜树,小阁老,你家竟有这等风俗,不晌不年的,怎么还祭拜起树来了。”王扶定睛一看,暗暗叫苦,哪是拜树,分明是自己的好侄女上了树不下来,丫鬟婆子跪地求饶呢。
树上视野好,向文看到她四叔和几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哥来了,暗道不好,这上树的事情被四叔告诉给她爷爷奶奶,估计自己没有好果子吃,赶紧就要下树。上树容易下树难,何况是湖塘边的树,还心急,更不容易了。三折腾两折腾,也不知道是哪一步没踩实,孙小姐直接就掉进池塘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