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猜上意胡爷负荆 听谗言姨娘生怨
荣醉石2018-07-29 02:143,181

  竺氏讹诈一案,审的差不多,只剩下要不要审问主使,这也与胡家无关,所以胡家主仆和王家的家丁都被放走了。孙掌柜的因为与竺氏还有官司,则暂留京兆衙门。

  春风和暖,街头贩夫走卒缕缕行行,还有逛街戏耍的往来不绝,胡大官人的车就从这熙攘集市上过,路边闲聊的人还在讲着竺氏一案。福禄赶车,兴望儿陪胡大官人坐车,兰妈妈早已被他给了几个钱,打发她自己想法子回去。

  兴望儿因这一桩公案顺利完事,有些亢奋,胖脸上都是笑:“这次徐大老爷真是青天,不过也多亏是三小姐找来了孙掌柜的。孙掌柜的大好人呢,也不知怎么就娶了这么个人,我还以为那孩子是孙掌柜的儿子呢,结果连孩子都是借的……”胡大官人没接茬,闭目养神。他看见孙掌柜的,心里就有数了,这事又是小妹的手笔。纠结一路,到了家,胡大官人叫福禄去请鹤娘来书房相见。

  福禄找了一圈,发现这鹤娘正跟三小姐在花园里九曲桥上看鱼呢。

  胡三小姐拿着装鱼食描金漆器盒子,鹤娘揪了些饼渣滓,时不时往湖里扔,边喂还边说:“这鱼食也不知道是什么新鲜物,竟然比金丝饼还贵。拿饼喂鱼,已经是暴殄天物了,你那鱼食更过了。可不喂,也叫暴殄天物了,让这么漂亮的鱼挨饿。”胡三小姐笑道:“大嫂菩萨心肠,既要担心人,又担心鱼,这么漂亮的鱼自有天养,哪能饿着。”鹤娘听了,没转过来,但接口道:“可不是,漂亮的生物一看就是天养着的,不漂亮的,可就得自求多福了。”

  聊得正好,福禄来了,说是老爷有请。

  胡三小姐听了,估计是与京兆衙门见闻有关。就把鱼食盒子放下,问福禄:“大哥请大嫂做什么?”福禄摇头:“回三小姐话,老爷只说有请,可没说为什么。”

  “还能做什么,八成又是要兴师问罪。”鹤娘把饼渣滓一股脑都扔湖里了,拍干净了手,一时间引来群鱼争抢。鹤娘叫上四婢,拿玉人递过来的手绢擦了手,对胡三小姐说:“可走吧,老爷传唤,不敢耽误,要不然直接赶来,一脚给进踹湖里。”胡三小姐觉得恐怕不是这么回事,但见鹤娘已经要走远,叫京章跟着去看看。

  胡大官人在书房里,已经是准备好了一壶茶,自己还在来回踱步,念念有词。胡大官人见着鹤娘来了,本是有话要说,可看身后还有四婢,想着支使出去,硬是板着脸:“太太怎么瘦了?你们几个去给太太做个点心。”月爱回话:“太太才吃了点心,再吃怕积食。”鹤娘看月爱脸色愤愤,怕胡大官人上来劲又把她打了,吩咐道:“你们去吧,给我做个山楂糕,消消食。玉人留在门外伺候着就行了。”

  四婢一走,胡大官人对鹤娘很严肃地说:“太太上座。”鹤娘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坐了。鹤娘刚一坐下,胡大官人突然给道袍脱了,给鹤娘吓一跳,心说这厮敢居然有这种在书房乱搞的癖好,恐怕只能趁其不备打昏了,正好砚台就在手边。结果胡大官人突然拿起一杯茶,就朝鹤娘跪地奉茶了,仔细看看后背上还背着几根藤条:“小生不识人心,不知太太好心好意为我忙活,太太饶恕小生则个!”

  鹤娘道:“老爷快起来吧,我这王阁老家跋扈便宜小姐,哪敢再受你一跪。”胡大官人哪能起来:“小生糊涂,错把太太好意当驴肝肺,太太大仁大义原谅小生一回。哪怕打小生几下,能出气就行。”鹤娘受不了:“老爷再不起来,我叫丫头小子们进来。”转头就要喊玉人。胡大官人哪能让别人进来,自己堵住门口了:“太太看在与小生旧日缘分上,原谅小生一回。”鹤娘刚一进来,就已经看到自己小时候的画像挂在墙上。胡大官人这么一说,正好对应着往事,也不想跟胡大官人计较了:“茶拿那么远,怎么喝。”胡大官人听了,眉开眼笑,赶紧起来,把茶端鹤娘跟前。

  鹤娘接了茶,胡大官人自己穿上衣服,涎皮地坐她旁边了:“太太不气小生就好。”鹤娘道:“老爷与我夫妻一体,荣辱与共,何必总把我外人看?月爱对老爷忠心耿耿,让你踹成那样,你当真该给她赔个不是。”胡大官人听了,点头称是。

  待月爱他们端了山楂糕进来的时候,看胡大官人弹琴给鹤娘听呢,知道这是和好了。京章回去跟胡三小姐把胡大官人请罪的事说了,很乐观地说:“如今可是雨过天晴了。”谁想到胡三小姐听了,却有些忧心忡忡,看她这样,京章也不多说了。

  家主两口子和好,家里很多人高兴,可也有人为此极其不高兴。为首的就是冯怜怜,她得到这个对她来说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是在晚饭后。她卸了妆,换了寝衣,等着胡大官人来,结果左等右等也没人。

  她屋里霜花过来说,老爷怕是要在书房睡了。冯怜怜没想到:“怎么就突然要睡书房了?”霜花道:“姨娘不知道?老爷今下午跟太太和好了,当场发誓以后不近别人,只等太太再大些圆了房,守着太太一个。都发了这种誓言,想是得素几天,哪能这么快就来姨娘这。”

  冯怜怜震惊:“老爷当真说了这话?”霜花回她:“全府上下都这么说,哪有假!”冯怜怜想:如果真是这样,哪有我的容身之地。也有几分怨气:“太太是首辅家教养的小姐,怎么能叫老爷发这种专宠她的誓!”

  “我的姨娘,就是首辅家出来才厉害呢。你没见之前,老爷有个通房,太太一来,说打死就打死了。”

  这个霜花,从前也是伺候胡大官人的,也收用过几次,可能胡大官人没当回事,等冯怜怜来了就派去伺候冯怜怜了。霜花不怪胡大官人无情,反而觉得都怪鹤娘不该嫁过来,又怪冯怜怜不该入府。期待冯怜怜给鹤娘找些不痛快,也好让她痛快痛快,哪个吃亏她都算如意。冯怜怜听了她的瞎话,心里果然担忧又怨恨起鹤娘来。

  胡大官人哪能真给月爱赔不是,只是在晚间派福禄去赏了月爱。鹤娘看到,问赏的什么。福禄把托盘揭开了,给鹤娘看,是几两银子和一些药材,两瓶跌打的好药,又给了四只没什么花纹的足银簪子。明白这就是胡大官人的赔礼,心里觉得这不算什么道歉,可估计也没法让他再让步了。

  月爱把这些东西收了,把从前对胡大官人的那点心思也都收尽了。

  胡大官人因为下午脱了衣服请罪,到晚间就有些着凉打喷嚏。福禄给他煎些常备的伤风药,端药给他喝的时候,不由得就有些抱怨:“老爷哄太太,也悠着点,您要是生病,管家又得骂小的。”胡大官人听了,拿账本打他的头:“怕管家骂,就不怕我骂,抱怨起你爷来了。”福禄垂头:“小的也不也是担心爷嘛,着凉可大可小。”胡大官人心道:“不卖力怎么行,看这回就知道,王阁老一时半会可是倒不了。”说出来的却是:“你太太是仙女下凡,我不使劲哄能哄回来?还费什么话,赶紧端上来。”

  王阁老到很晚才回家,回来的时候,十分得意。刘夫人一看就知道王阁老这回大获全胜,特意把银丝儿找来,给王阁老唱曲儿助兴。一家人凑起来吃个半团圆宴,庆祝此事。

  更晚的时候,曲公公也回家了,看何崇让在他家。何崇让喊了几声“干爹”,曲公公都不搭理他,直到何崇让最后跪下认罪,曲公公才回头。曲公公平时笑眯眯,这会儿一张圆脸冷着:“我知道你委屈,叫你这翰林教出来的人当个内官屈才了。可那是谁,是皇上,皇上要升你官,你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是嫌自己命长,还是嫌你家里人死有全尸太清净?”何崇让也不分辨,道:“儿子叫干爹失望了。”曲公公:“我失望不要紧,别叫皇上失望,然后咔嚓了你是真格。”

  灯火照着何崇让,显得他的脸更清癯了,还隐隐有些发抖,“起来吧,地上凉,你出个好歹皇后娘娘该心疼了。”何崇让才起来。曲公公让他坐,叫人上热茶给他。

  骂了一阵,曲公公可能是气也消了:“差使是你的,你高兴也得接,不高兴也得接,反正难受糟心都得你自己受着,可没人替你担着。愿意跟自己过不去,我可不拦着你。”曲公公难得说这么一番话,平时他很少讲这么多实话。

  何崇让看曲公公脸色好了,才敢说话:“儿子明天就去跟吕威交接。”曲公公:“还撸着脸,你明天就这么去见吕威?叫他再看一会你哭丧脸。”何崇让勉强挤出个笑,何公公一看,似哭非哭似笑非笑,根本是扭曲了,“知道你的德行,吕威病的不行了,今下午就出发了,已经跟我交接完,明天你自己去就成。到时候可别摆出这种不上台面的样子。”

继续阅读:第二十八章 任性婢埋怨主人 何公公继任提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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