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捷报已然来到京城,其实景观城的战事远远未完。景观城的外墙才勉强改了一半,一个人高的干打垒墙,绕在城外一圈,中间还留了个挺大的豁口,也不知道建造这东西有什么用。正经的城墙在里头,已然砌死了城门,胡白兔等人回去,看见城门直接不通,也是惊住了。好在城上兵士十分欢乐的喊话道:“日后这城门便是封上了,要回家须得爬上城头。”
“这光秃秃怎么爬,好歹丢个绳子下来。”胡白兔这时候才第一回认真看着景观城的城墙,竟然是向外倾斜的,新近还摸了不少淤泥,滑不溜丢,猴子要翻墙兴许都有些难,云梯搭起来怕是都得打滑。
城楼上的小兵,笑嘻嘻地道:“哪能真让胡爷空手爬上来。”过一会儿扔下来四五个大筐,把这一行连人带东西一起运上来了。邢小哥在筐里,被越提越高,觉得有意思,对旁边的胡白兔道:“胡爷,咱们坐了这吊筐,也快赶上烛之武了,人家是夜缒而出,咱们是日缒而入,古人豪士风范,不过如此了。”
胡白兔往下看,底下景物逐渐变小,这城墙说不得真有百丈高,只是跟身后那些山相比不算什么,这才一直不起眼。“邢小哥,这前门折腾这么多,我看真未必有用,前阵子我跟仙姑去后山,那后山处上来比这容易多了。到时候那群残存反贼从后山上来,可就热闹了。”
城上兵士把他们拉上来,还是笑嘻嘻的,道:“胡爷别怕,那后山已然叫仙姑给摆平了。”虽然小兵是笑着的,可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摆平了?那是座山,我们才走了多久,就摆平了?”
“胡爷,那是仙姑,咱们寻常人摆不平的事,仙姑自然能摆平了。不然怎么是仙人。”
这是太玄,以至于胡白兔在这和风煦日下看了一圈,发觉周围仍是高山大海,依旧在人间,而不是做梦,才道:“她怎么摆平的,说起来,我还从没见过仙姑施法呢。”
“小的也没亲眼见过,听说是几个反贼圣军的探子,往那后山爬,正中了仙姑设的仙障,一下就被仙障压死了。山神觉得他们死在山上脏,就把山崩了,现在后头几座山,都成了绝壁了,猴子都上不来,更别说人了。仙姑刚刚去下了符咒,一群群的毒蛇在绝壁下头,靠近者死。咱们这景观城,也就是靠海这一面的城门危险些,后山万无一失。郭府台就干脆下令,把城门封上了。”
胡白兔心道:这不就是她把山炸开了吗。这景观城的百姓,说不得真是迷信。得了,这后山崩了,前头又封死了,还真是一点退路也没给自己留。也难说圣军一看景观城的人比他们还疯,就直接吓跑了。
城门楼是个戍卫的好地方,郭府台也在城楼之上,只是好像伤了脚,被易先生扶着慢慢地走过来,问伏击的如何。胡白兔道:“伏击的山崩地裂的,人在其中必死,只是那反贼的圣军,是一群不是人的家伙凑成的。说不得真能活出一半来。我们不敢耽搁,赶紧回来了。”胡白兔与邢小哥几个人,也算是壮汉了,回来还真算是帮手。
景观城门高达百丈,从前因这城卖爆竹的太多,时不常就有人家的黑火炸开,所以这城门建的厚且大,老远运来的火山石砌的外层,里头是石头和铜水浇筑的,如今还真是派上了用场。
胡白兔眼尖,站得高望的远,一眼瞄见远处有人马来到。“大人,那反贼圣军真来了。”郭府台把千里镜拿过来一看,果然看见人马旗帜。
“这群叛逆,竟然还剩下这么多人。真是岂有此理。”郭府台对于万人大军究竟是多少,心里没什么数,远远看见千军万马,气势汹汹,觉得比平日里的一万人多多了,几乎急的吐出一口血来。
胡白兔把那千里镜拿过来,道:“大人,他们这估计也就八九千人吧,您节哀。”
郭府台刚刚看过去,觉得分明有三五万人,结果是八九千,虽然仍旧不少,可也比预想的好些。这一下把精神振奋了,对兵士们喊:“投石机准备,把黑火丢出去!”
这投石机已然是压箱底的东西了,前阵子被郭府台从仓库里找了出来,雇了木匠修好了。各家各户做的动地雷黑火可没浪费,被郭府台找来城里女眷,和了稻草团成雷火球装在袋子里头了。看见反贼来到,二话不说,先洒些水再投掷出去,像下雨似的投了一阵子,反贼一开始还害怕,后来见那雷火球也不爆,只是能砸死人而已,反而放心了。
那国师似乎受了不轻的伤,躺在马上,仍旧提醒道:“这城里的妖邪,诡计多的很,离那些黑球远些,说不得又有什么阴谋。”
阴谋是真的有,空气里的毒气此时才发挥了作用,中毒的人马一时发觉不了,但在城上看的清楚,他们的行进速度放慢了许多,胡白兔道:“这毒气行不行,怎么他们还不死?”
邢小哥道:“这毒要发,且得等上一会儿,又在这露天的地方,时间难免长些。”
毒死遥遥无期,不过被炸死就在眼前了。那些套雷火球的麻袋表面眼看着就要干了。国师的马,本在一个雷火球边上,不知怎么就一个福至心灵,赶紧朝前逃离了。国师这马有灵性,这么一动,把国师的警惕心勾出来了。这国师高喊着“远离那些黑球!”便指挥着人马往一边跑,无奈那他发现的虽早,但大部分人逃跑速度却慢,一匹马跑动起来,远看只比老牛快一点。地上雷火球炸起来的时候这国师躲开了,不少人却躲不开。被那雷火球炸成碎肉了。
那些雷火球力度不大,只炸死了那些离黑球近的圣军,胡白兔在楼上点点,道:“这些黑火不成,若是撼天雷他们早死绝了。”
“那撼天雷引发的太慢,威力又太大,炸起来咱们也活不成。”
投石机又开始投掷了,看起来只是更沉重些,变成了些木箱,圣军有了之前的经验,对那投掷物一时是不怕的,只是躲开而已。不过这次几个木箱却不掉到地上,而是在圣军头顶就散架了,洒出许多絮掉到圣军身上和地下,如此儿戏的攻击,那大将几乎要笑起来了,只是这嘴角还没弯起来,就看见那些棉絮慢慢燃烧起来了,发出了幽蓝的火光,继而火光大盛,而被那棉絮扑到的人,因本身动作便已经迟缓了,此外再多做稍有耽搁,便无法摆脱,很短时间便烧成一个火人。圣军一时大乱,惨叫声四起,火人四处奔逃,有抓住其他兵士不放,结果变成两个火人的,也有扑到海里想要灭火的。扑到海里之后,火不仅没灭,反而砰地一声,爆燃了起来。
大将看到如此场景,下令:“快撤!”这种命令此时下来,已然有些晚了,几百个火人奔逃,而空中更多的棉絮落下来。
国师身上本也落了棉絮,也幸亏他谨慎,想也不想便挥走了,这才幸免。国师的侍卫,不论红巾还是黄巾与那大将,确实忠心,眼见救不得场,也不顾其他了,拼死护着国师,冲出了火墙。
国师这时候抬头,看见城中半空,站着个穿道衣的小娘子,口中念念有词。有些未曾着火的兵士也看见,指着鹤娘大叫:“那必是景观的妖女,妖女把棉絮上施了妖法,弟兄们快跑!”天慢慢阴了,不久便有大雨瓢泼,大将看见雨下来,觉得心里一松,然而回头一看,地上的火,那些火人,都燃的更旺了,甚至有蔓延的势头。连大将都不由得喊:“撤退,那妖女的妖法了得,弟兄们撤退!”
圣军的队伍其实未被杀伤多少,只是被吓住了而已,一喊撤退,更加乱了,你踩我我踩你,踩踏又死了不少。若是他们抬头,能看见鹤娘仍旧站在那高处。
圣军撤退到了远处海滩,大将再行清点,还剩了七千人。整个景观城,一共也不过几万人,七千精锐对几万百姓,仍有胜算。只是这景观城非要塞又非重镇,得了不知用处在哪里。大将因此劝国师道:“国师,这么座妖孽孤城,何必攻她,待大业成了,再行报仇不迟。”
国师自己琢磨一番,道:“我来之前,康王听说景观妖女,恐怕她动摇军心,再三叮嘱务必清缴了这做妖城。我如今重伤,此时不退,恐怕必死,只是若此时撤退,恐怕对不起王爷嘱托。”
大将含泪道:“国师,怎能说此话,你是咱们的主心骨,若是为了这妖城,把你折了,对王爷如同剜心一般。常言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王爷审时度势,必会体谅国师之心。若是王爷追究,末将愿为国师作保。”
国师长叹道:“如此,要我再行考虑一夜,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