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说……是呢？”李姑娘微微浅笑，看似温柔，说出来的话，却分明叫眼前人极失了面子。
“哈哈哈哈哈……”太子登时笑的尴尬，果然，他对自己的种种优劣，到底还是过于自信了。诚如皇妹所言，世间的好女子，素来便不喜帝王权贵，更莫说，眼前站着的这位，其实连他家父皇都未必放在眼里。
“李姑娘……果真是率性啊！”我喜欢！这后一句，太子未敢说出口，深怕这言下轻薄之意，更是惹得佳人不快。
“我率不率性的不打紧，太子早为人夫，为人父。这身份，当今皇帝看着你，小皇孙学着你。将来……你更是天下表率，有些事……是否也该在意些。你若是率性了，天下人到时跟着你率性，那……你的江山，还坐的稳吗？”
月凌这话，看似无意，却是句句意有所指，赏识偏见，都藏于其间。只是太子对这番警醒，非但不以为意，忘了此刻身处相府门前，忘情之余，倒是愈发直言不讳起来。
“李姑娘，我是父皇的嫡长子，记事起，我便成了太子。从小……我不曾为江山何属有过苦恼。以前，每每想起这中原天下，将来都是我的，我常会自豪欣喜。可自打去岁见了姑娘，我才觉得……这无限江山，原来都不及你一笑。”
“请殿下自重——”月凌冷冷忿然回道。
无限江山，不及你一笑……江山还没到手呐，开始嫌弃它不会笑了？呵呵，我笑不笑跟你的江山有哪门子关系啊！我一翻手拆了你的皇宫你信不信啊！李姑娘听了只觉得，这话好生老套。若为显得你如何深情，请先抛下你的万里江山，再来说什么谁及得上谁的话吧。
从来……历朝历代的亡国帝王们，都是丢了江山之后，再责怪美人祸国殃民的，史家之笔，由来也是如此。不爱江山爱美人，哼……一个个说的倒都是好听，若是美人在怀，如何却又肯丢了江山？光是动动嘴皮子嘛，谁不会啊！有本事说到做到啊！
“殿下想做周幽王吗？若你到时丢了江山，可千万莫说是为我，这罪责，小女子担待不起。”
谁不知道，太子早已妻妾成行啊？一府的美人还不满足，还要在外头拈花惹草的。原配夫人就算不是难产而死，怕也早晚被气死。李姑娘虽不需嫁人，却也是从来不喜欢人间男子三妻四妾的。
盘古开天，女娲补天，神界的传说里，男女各占了一半天，天上也从没说什么男尊女卑的，为何这人间竟是不同。自她来到此间，曾见了多少离合悲欢，玉溱先时在潮州的苦楚，薛红雨的叛逆任性，都与这些陋习脱不了干系。
太子自来多有纠缠，她瞧在梁潇的面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不直言也罢了。不提什么爱慕之心，敬而远之，倒可权且算是相识一场，薄有交情。除了当初为着沈将军的事，图个方便，曾带着方觉去太子府里寻过他。
可见面只在府门前，句句都敢对人言。再说又要看门守卫和方觉站在一边，凡事也算是进退有度，未曾留有什么暧昧余地。别的时候，从来也不曾多作招惹。这会儿的话，未免太过直白，她若再不回驳，怕是太子还以为两相有意了。
“李姑娘，是我一时失言了，请姑娘万万莫要动怒啊。我这儿给你赔不是了，请姑娘大人大量，莫要计较……”太子连连作揖请礼，若非碍着身份，又立于人家门前，怕是当场下跪也肯的。
还好，离门还算远，聊来梁府的家丁们当该听不见他俩说的话。不然，他们若听进了耳朵里去，回头再告诉他们家大公子，回头衍之再在他面前有意无意地提起，时不时地嘲笑讽刺几般，到时候，再往街头巷尾这么一传，他非得颜面扫地，无脸见人不可。
李姑娘素来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既是太子当面讨了饶知了错，只要下回不再犯，也不是不可原谅的。只是……人家说几句就原谅了，那她岂不显得很没脾气，很没面子？可不原谅吧，老这么耗着，岂不是误了正事？
“公主还病着呐，殿下请快些带路，迟了……我可不敢保证什么。”想了半晌，李姑娘冷冷道了这么一句。
“是是是，姑娘请——”太子满面谦恭，立时不敢多作如何言语。
两人就这般稍有前后地往皇宫的方向走去，各自思量着各自的事。想着想着，李姑娘总觉得，太子忽然就知道了这事，这里头似乎绝不简单。他聪不聪明的不清楚，公主病的那样逼真，连太医都瞧不出个究竟来，难道他还能看出什么破绽？
就算看出了什么破绽，又何以知道公主装病之事与她有关，更何以知道装病是为了逼叶公子就范？太子就算再天资过人，再聪明伶俐，断没有将真相猜的这样透彻，又这般成竹在胸的道理。除非……
“你……公主的病，你知道多少了？”李姑娘暗忖着问道。
本以为太子会稍加掩饰些什么，哪知道他倒是心直口快，立刻把什么都给兜了出来，“文音病的第一天，就兜不住全告诉我了，连带着……李姑娘你的身份。”
“我？我什么身份啊？”月凌乍听之下，不免一脸茫然，待等反应过来，却是忿忿之意难以平静。
叶——文——音——！枉我煞费苦心地撮合你的好姻缘，你倒好，竟然一扭头就把我出卖了！说好的心照不宣呢？当着神仙的面发誓说瞎话，真不怕天打雷劈啊！你信不信我一个不高兴，当场撂挑子不干了啊！
话说回来，太子既是知道了她的身份，竟还敢这么出言轻佻地言情表意，胆子倒是挺大的嘛。不过……不好意思了，这种事嘛，胆子越大，麻烦越大。你最好祈祷这事儿就这么翻篇，不再外传了，否则，你有什么下场，我可不敢保证。
李姑娘正自怨念间，却又听太子缓缓言来，似是打脸了方才的话，“李姑娘的身份，文音虽未全然同我言明，但她言语之中却泄了几分天机。既然你身怀法术，想来……姑娘当该是位九天仙女吧。”
想起他家亲妹子说的话，太子忍不住心生了许多怨念之情。并着李姑娘方才倾吐的绝情话，愈发觉得有些许生无可恋之意。怎么人人都不看好他这遭对李姑娘的情意？衍之更是连赌都懒得跟他打了。
至于吗？太子自认昔日风流，对付姑娘也是颇有一套的，其中也不乏初见高冷之流，最后还不是一个个心甘情愿地入了府中？可这回，连文音都说，“太子哥哥，你放弃吧，人家李姑娘是不会看上你的，就算真看上了，估计你也会死的很难看的。”
他问，“为什么？”
文音妹子说，“你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除了长得还可以，余下的品性，还有你那满府的美人，还有我那打小没了娘的小侄子，人李姑娘凭什么看上你啊。再说了，就算她哪天真的没长心眼看上你了，她爹她哥也不会放过你的。到时候，别说是美人芳心，千秋皇位，便是连小命都没了，说不准，还会永世不得超生。”
太子一时讶异了，永世不得超生的话回想在耳边，千秋皇位倒没什么，反正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只是……死的很难看……死已是可怕了，还死的很难看。“她爹是谁啊？她哥又是谁啊？这天下间，难道还有比咱爹更位高权重的人吗？”
公主当场嗤笑一声，险些就全漏了底。“你不过是人间的太子罢了，咱爹也只是人间的皇帝，到了天上啊，咱们通通啥都不是。每朝皇帝都自称天子，什么紫薇真气，真龙天子，那都不过是胡编乱造，哄老百姓的说辞。天哪有这么多儿子啊？回头要是真到了天上，谁认识你，谁搭理你啊？”
太子一愣，“哟呵……妹子，照你这说辞，莫非李姑娘是天上的仙女？”
公主心里后怕，这话说的一满吧，一个激动就险些儿便漏了底，这可要招来李姑娘埋怨的，一扭头，赶紧想着如何将说出去的话遮掩过去。
“嗯……哼……我什么都没说啊。哥，你别乱想。你需要明白的呢……只有一点，无论李姑娘是人是妖还是仙，你反正都是没戏的。你自个儿从前不都说了嘛，其实那些神话传说里，仙凡姻缘都是骗人的吗？再说了，就算是真的，那也是人家穷书生的福分，有你个太子什么事儿啊！”
太子一挑眉。“妹子，这话哥可就不爱听了嗷。仙凡姻缘虽多是骗人的，可神仙艳遇倒未必是假呀！蓬山刘郎，襄王神女，虽不止真情真爱，世人称羡，可谁又说只有穷人家才有那福分的？你哥哥我不求天长地久，只求曾经拥有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