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小姐番外 类西厢九
若卿言2018-07-31 02:143,096

  薛红雨心中甚是不解,其实她家爹爹左右也不过是个礼部郎中,虽说是个京官,却是远不及许多封疆大吏,再者说了,六部等级森严,光就礼部而言,这上头还有侍郎跟尚书等人重重压着,比起戏中那些个动辄又是宰相又是尚书的门第,差了也不是一星半点。

  可是,为什么戏里头那些名门闺秀、大家小姐们,平日里身边忙进忙出地都只一个贴心的丫鬟,缘何她一出门,便是这一群人跟着,还劝她这般守礼那般守礼的,竟是没个贴心的人,懂得她女儿家的心思的。

  此事她怨念已久,身边耳目虽多,却仍是常常出门,只盼着哪一日老天开眼,当真叫她遇见一个梦里张生,一经何处邂逅,从此结下良缘,脱离爹爹心心念念的那所谓门当户对的侯门苦海。

  只是这些日子以来,出虽是常常出了门来,丫鬟奶娘却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再远些,小厮仆从也不敢出一里之外护着,这一班人马,里三层外三层将她跟的这样紧。赏什么湖光山色都没了兴致,什么俏书生、俊郎君,更是通通不见踪影,什么一见倾心,再见钟情,花前月下私定终身的儿女情长,偏生是连个镜花水月的泡影都毫无所获。

  青春虚度,惯难见得世上张生,眼看着将要遵从父命,嫁一个非但从未得见过面,更怕是沾满了纨绔习性,张扬跋扈的贵家公子。年年官家内眷摆宴集会时,各自都常得见。她记得清楚,那严家二少爷的同母妹子,名唤柳宜,是京城里出了名的丑女。

  可爹爹却说,严二公子玉树临风,潇洒倜傥,更是文武双全,品貌过人。明明是一母所生的亲兄妹,彼此长得怎会差这么多?定然是爹爹贪慕严家的权势,同她说了谎,只为的叫她心甘情愿地嫁到严家去。薛小姐就此认定,那严家公子,定是十分不堪入目,半点也无法同她的梦里张郎相较。

  一想起这事儿来,薛小姐心中禁不住又多添了几分满满的感伤。求拒的话也不敢出口,自知爹爹非但不会同意,吴姨娘还会多加教诲。红雨小姐心烦意乱,连日里借着烧香祈福的由头出了家门,不但是想找个借口散散心,也是奢想着当真有一日来一场戏中一般花前柳下的偶遇。

  只可惜,戏文终是戏文,连日来,山山水水的见了不少,身边人多,也无心观赏。薛小姐连个稍有些许文采相貌的书生都不曾遇到。本以为当该是无望,哪晓得这一番,听着丫鬟仆从们的劝诫来此地上香,不过解个签文的功夫,竟是碰见这么个清清秀秀,看似亦有满腹文才的少年郎来。

  薛小姐这才觉恍然,当即悟到,这寒门读书郎,自是不可能整日里没事到外头四处闲荡的,或是在破屋陋巷里苦读诗文,屋漏风寒,箪食壶浆,便如颜回似地不改其乐。或是……便如同眼前这少年一般,静守庙中求个生计,解签算卦之余熟读诗书的。

  张安才拱手作礼,开口唤了声“小姐”,解签之辞,甚显得文采斐然,见识过人,言语中还透着三两分情意,眉目间深情款款,若不是更有这许多旁人立与身侧,恨不得当即剖心以誓。这有学问的人鱼雁传情,又是借着签文,下人们没怎的读过书,自然是不懂的,也就不曾往心里去。

  薛小姐见他言辞有礼,文质可亲,几番攀谈,诗文试问之余,当下便暗许了终身。待等书生已解签之命互道衷情,自是两厢暗里诉了情思,可叹这身旁一众不通文墨的下人们,大睁着双眼看着他俩个大庭广众互自调情,竟是还毫无所知,还当他们家小姐此刻是真有心为老爷求签问卦,以祈家宅平安。

  自从,薛小姐三天两头地到庙里来求神拜佛,自少不了算卦解签,明里暗里,便将心中情愫,家中大小细事,连带着堂上父亲定下的婚事,统与他说了个详细。家长里短,恩恩怨怨,竟是不带半分隐瞒。

  张安自打当日一见了薛红雨,一来慕她貌美,二来羡她家世。暗已签文传信,竟不想佳人也自对他有意。张安当时大喜过甚,还道是老天开眼,终究全了他一片苦心。本想着借此机会,揪着薛小姐的芳心,凭带薛郎中爱女之心,或不计贫富,便此招他为婿,纵使倒门入赘,也算人财两得,甘心便可从此飞上枝头作凤凰的。

  可是……

  这一番眉目传情,本以为柔情蜜意,佳期可期,可哪知道却忽然听闻薛家老父已为小姐定了终身,对方还是家世显赫的尚书公子。这些时的苦心筹谋盘算,眨眼间许要付了一场灰烟,张安乍一得知,但觉从前心血皆成幻影,心中如何不似那晴天霹雳?

  若是薛小姐自此当真琵琶别嫁,纵使心中还藏着与他这穷书生的无限柔情,那又有何用?不过是深闺遐思,聊作慰藉,说不定三年五载的,为人妻、为人母之后,渐渐地也便将他抛忘到了脑后。

  若到了那时,贵千金成了尊夫人,穷书生还是穷书生,空留这一番签文寄情的凄美,又有何用?难道是要唱一出戏文再供后世清赏不成?看客们喜不喜欢,那也是后世的事了,横竖他是讨不到半点好处。

  这么个美貌千金,眼看着本是唾手可得,谁知竟又要拱手让人,即使没多大的来头,张秀才也是有脾气的,更多的还是不甘心。等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等来这么个机会,哪晓得还没眉目传情上几回,小姐便已要嫁作他人之妇。

  不甘心,无论如何也不甘心!张秀才夜晚静坐房内,深思熟虑良久之后,打算伙同薛小姐,来几场计谋逆转乾坤。说是计谋,其实也算不上什么计,更没多高深的谋划,总结起来也就两点。

  第一,先让薛小姐回家声泪俱下地同堂上老父哭诉,说她已心有所属,非君不嫁。倘若薛郎中就此答应便罢,他也可就此顺风顺水。第二,倘若他不肯答应,那就再计划着和薛小姐在大婚当日来一场逃婚,搅扰地满城尽知。

  他先与薛小姐到他乡躲个三两年,等有了娃娃,再回到京城来寻亲。到时候,生米既已煮成熟饭,薛郎中又该秉持着一片爱女之心,再加上这面上也挂不住,几番思量之下,怕是想不答应也不成。

  张秀才这般一想,原是怕薛小姐碍于情面身份,不肯答允。哪晓得小姐倒是对他全无提防,一经提出便满口答允,这倒省了张秀才不少功夫,不必多费唇舌作好生劝慰了。于是乎……薛小姐当真听了他的话,回家便同薛逸禀了真情。

  薛郎中自然不肯答允,他几夜没睡,翻来覆去昼夜难眠,如此煞费苦心为女儿安排的一桩好姻缘。准女婿又是严公子那样世上难寻的人物,其肯为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穷书生就此退了亲?他家女儿,定是平日里看多了什么才子佳人相会的戏文,才一一时间迷了心窍。

  女儿家家的年纪轻不懂事,他这当爹的可不能糊涂。那个姓张的也不知什么来历,公然与良家女儿勾搭的,定然不会是什么正经读书人,年纪二十上下,读了这么多年书,连个举人都考不上,这辈子大概也别指望能有多大出息了。

  要是真把女儿嫁给他,头几年吃尽苦头自是不消说,等以后,到底也不知能不能有个好日子。倘若还得指着娘家帮他发迹,这般一没本事二没自尊的窝囊姑爷,他脑袋被驴踢了才会放弃严家的好亲事把女儿许配给这么个穷酸。

  红雨这傻丫头,平日里爱听《西厢》的淫词艳曲也便罢了,那戏里的张生好歹还能中个状元,还有白马将军杜确这般的好友相互帮衬着。可红雨这回看上的这个姓张的……白白瞎了玉皇大帝这个好姓儿,也不知道究竟有什么好的,这糊涂女儿,怎生竟是看上这么个百无一用的?

  心思遭了父亲拒绝,薛红雨却是并不气馁,当真又听了张安的话,成婚当日,花轿临门之时,愣是偷偷留了封书信逃了出来。张安也不知是从何处学来的招数,竟忽有了本事,潜入薛家接上薛小姐奔离了京城。

  这不迟不早,正好赶在成婚当日,杀的严薛两家一个措手不及,书信留在梳妆台上,随同而来的宾客下人们统统都瞧见,真格叫薛逸连现想个借口糊弄过去的时间都没有,铁证如山,也难以抵赖。

  薛郎中又气又急,又是担忧,众目睽睽之下,看客们嘲笑的话语不断,羞煞了他这张老脸,一怒之下,当场立言从此不再认这个女儿。于是,薛家小姐逃婚的丑事,连带着薛郎中同女儿断绝关系的气绝之言,一时间便传遍了整个京城,已然成了严薛两家的笑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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