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六章 错与不错
若卿言2018-07-31 02:143,130

  这其间种种,实在令人煞费疑猜。梁潇急欲将此事问个清楚,也好顾自安排下一步计划究竟如何。只是此刻看着清棠这般怒不可遏的反应,又想起薛小姐方才的话来,随即冲着清棠倚过头,附耳轻声道,

  “清棠,这……”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此时此刻,见了这等意料之外的情形,任谁都是满腹狐疑,急待想问个究竟,只是梁公子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没法子呀,好奇心再重,有些话呢,总还是得看看场合,此地不是个说话之所,一旦问及,怕是要遗患无穷。

  一来此处毕竟人多眼杂,怕冒然问起,待等清棠回答,又入了谁的耳里去,二来想来这事又必是纷繁复杂,三两句难以说清,一旦又怎生说多了话,或一时惊疑,只恐又将什么不传之秘传得人尽皆知。

  虽说此刻,楼下这些个茶客们个个认真听戏,看起来倒是一点儿也没往这上头关心,可人心隔肚皮,便是再老实的人,谁也都会三两下骗人的把戏,谁都遏制不住内心的好奇。此刻,谁知道他们是真不关心还是假不关心?

  没准儿只是装作看戏,暗地里却竖着耳朵紧赶着听着呐。若是碰见个耳朵好的,凭是他们说的怎样轻,怕到了明日,都要传扬开去。若真如此,到时候,怕是他们三个都要成了京城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他倒无所谓,毕竟跟这姓薛的头回见面,从前以后也没几分牵扯,凭谁听了去,如何思量传道,他也不在乎多少。可严兄和清棠,到时恐要连着许久不过不安稳了。还有那云阳公主,倘若她猛地得悉此事,未解个前因后果的究竟,却胡乱思想了一通,猜疑虚构,自顾自地怨愤起来,那还不知她会有多伤心,又会闹得宫中和京里如何不得安生。

  严柳轩听了这几句有的没的,全然懵在那里,但料来是薛家的这个好女儿,坑害的还不止他一个,想到此处,他便愈发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寒光,怨憎瞪了薛小姐一眼,当即冲她怒吼道,

  “还不快起来?!叫你回家你不听,非到这儿来丢人现眼。你落到这般地步,难道是我害的?现在抱着孩子委屈给谁看?自己丢脸不够,难道还要害我们跟你一块儿抬不起头吗?”严柳轩凌然喝道。

  薛小姐抱着孩子,心疼着摇摇晃晃地哄了一哄,随即又慢慢抬起头,满目泪痕,梨花带雨似地向严柳轩央求哭诉着,“严公子,莫要动怒,千万请恕罪……妾身今日只想……求个原谅……当真并无什么……”

  严二公子此刻心情不大好,偏生又见着了薛小姐,往日种种映上心头,听她说什么话都觉着刺耳。一句“妾身”,本也可为女儿家自称,只是此时从薛小姐口里说出来,总又是叫人听了不悦。

  “你同谁自称妾身?你倒是告诉我,事到如今……我到底是该叫你薛小姐呢,还是叫张夫人?哼……你说你来求我原谅,我倒不知……你错在何处啊?”

  严柳轩冷哼一声,继而轻蔑道,“薛红雨,你抱着这个……”

  严公子禁了声,将“私生子”三个字硬生生压下后头,努力平静了些许言色,“你抱着这个孩子跪在我家门前求我原谅,我就非得起了恻隐之心原谅你吗?”

  “严公子……”薛小姐哽咽着,这一声叫的甚是委屈,若旁人见来,定是百般不忍,千般怜惜。只是……听在知情的人耳朵里,偏生是更觉愤然。

  “你别叫我!”不待薛小姐再说出什么伤痛欲绝的求情话,严二公子沉着脸色,拂手甩袖,忿然背过身去,不想再多作理会。

  “你我今岁才曾得见,往来不过数面,当初虽有姻亲,彼此本无情分。虽不相熟,你也该知我铁石心肠,偏生你曾害我声名如此受辱,你觉得……我会愿意在这儿听你哭诉什么什么原不原谅的话吗?”

  “严……”薛小姐欲待再多作求恳,又怕冒然开口,没的竟是多惹严二公子再多生愤怒,反叫她难以如愿。

  叶清棠在旁冷眼瞧了半日,心中不由得百感交集,实不知该如何开口。这女子在他心中虽可恨,如今见她这般孤儿寡母地跪地央求,却也总让人觉着有几分可怜……当年她与严兄何事,他未有知悉,只是去岁同自己相关的这一桩,却是不能全然怪她一人。

  痴心女子负心汉,偏生这世上的一桩桩事,皆同戏文里作了颠倒。都说人生如戏,却为何人生从不像戏中那般圆满,过尽千帆,终可得个团圆?欲斥责略有不忍,欲说放下又难咽下心中那一口怨气,思虑半日,清棠心里终是那几分不忍之心占了些微上风。

  只见他稍稍走上前去,也不扶起薛小姐,只是也冷着一张脸,略略轻了轻声,不经意间却也是满含怒气。

  “你还不走?莫非是嫌严兄一个人赶你还不够吗?”

  “叶公子……”薛小姐全无别的话可讲,只是这一声声“公子”,一串串泪珠,并着孩子的响亮哭声,只期盼着眼前两人能稍作些怜悯。

  眼见得柳轩兄与清棠自是皆难以释怀,梁公子权作个旁观客,看了也觉尴尬。这认错的说了半日求谅,偏生是半句知错的话都不肯讲。这被求原谅的吧……不想多作纠缠,只是又偏生放不下,不肯就这般便宜了她。

  再这样僵持下去,这桩事该如何了结?倘若他们三个再生这般搅扰下去,怕是一会儿等道这一出戏散场了,仍旧跪着哭的跪着哭,站着生闷气的站着生闷气,他仍旧在旁无聊地看着,半句话也插不上。

  纠缠这半日,一句解决事儿的话都没说,半点法子也不见谁想出来,光搁这儿伤春悲秋,追溯过往幽怨仇恨,倒是白白地在这茶楼里前前后后上演了一场公子王孙家的好戏,却还未得善果。真格地若是揪着到那时候,鼓乐声和唱词也掩不了这楼上的声响,怕是要闹腾地这楼里的人再想不知道也难了。

  梁潇犹疑许久,轻声出了口,想着把这一句最重要的话给说了,各自表明了态度,不至于再多生些无谓的牵扯,白白浪费什么时间。到时候,该赶走赶走,爱原谅原谅,总归是让这薛家女儿不好意思再赖在这儿了才成。

  “嗯……我说……薛小姐啊,你这口口声声说求个原谅,却叫严兄和清棠原谅你什么?当日种种,你当真知错了吗?”

  “妾身……”薛小姐登时语塞,落得个心虚不已。

  知错?她又何尝曾觉得错。自打一开始,定下与严家这桩亲事的时候,她便是极为不愿的。但凡若有一丝欣喜甘心,她也不会与情郎相约私逃。她听说……严二公子素来是冷心冷面之人,又更有心狠手辣之名。她家中两个弟弟,便曾遭过一顿打,足足卧床一月有余难以下榻。

  嫁给这个曾经欺压过自家弟弟的人,薛小姐心中万般拒绝。便是如今情郎不知下落,她也从未曾后悔过。此番到严家想要求得所谓原谅,一来是当初无论如何丢了严家的脸面,总归有她的不是在里头。二来……若不是为着爹爹的最后通牒,为了寻她张郎的下落,她怕是也不会如此相求的。

  毕竟……当年的事闹得这样大,两家再相见,必是尴尬。严二公子名声在外,脾气素来又是不好,薛小姐自是知道此行怕难以全了爹爹念想。只是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父亲,无论如何她也得试上一试。

  她若不试,便绝不会成功,倘若试了,或许还有几分可能。人心总是肉长的,严公子许也有动了恻隐之心的时候。她便是抱着这个念头,才在严府门前跪了一日又一日。之所以日日带着孩子,风吹雨打一处受累,一来是薛府之中无人愿意照料他,二来也盼着,若见稚子无辜,许是严公子便可网开一面,说声原谅。

  只是……今日里看来,这冷心冷面果真名不虚传。凭是她如何哭诉哀求,凭是孩子如何大声哭喊,叫人辛酸,严二公子心中总是只有愤怒,没有怜悯。对于叶公子,她确是有愧的,虽然这错未必全然在她,只是……她终是害了叶公子,害了叶家。叶家丢的不止是脸面,还有堂上二老那一番赤诚待她之心。可她……终是相负了。

  见得眼前种种,见得严二公子如此不通人情,不置怜惜。薛小姐不免开始感慨,愈发觉着当初逃婚无错。便是上头给她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她仍会如当初那般选择。即便是明知今日之果,仍旧不后悔拼那一场。

  现在,梁公子问她,可真知错了?错?她又有何错?难道非得做个二十四孝的女儿,无论何事何情,统要听从爹爹的吩咐?她便非得允了爹爹话,允了同严家的亲事,才可算得无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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