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反应变的也太快了吧,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月凌愣愣地看着公主远去的背影,耸耸肩,除了惊异还是惊异。
莫非这小公主开窍了?单相思两趟,通通没个善果不说,没的竟是还要被明的暗的如此打击一番,忽然明白,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哎……倘是如此,那老天也是真会开玩笑,都过了这许久,为何偏是到今日里才使她忽的惊觉,怎么没早明白啊?
若是早明白了,那梁公子当日也不必好求歹求地求她帮忙,倒落个朝不保夕的担忧。不过,现如今再谈这些,倒也是多说无益,徒添几许叹息罢了从前只觉得,公主霸道的紧,眼高于顶也罢了,容貌身份摆在那儿,眼光该高才是。
只不过,这强人所难的劲儿,也不知自小到大统共“殃及”了多少人。从之前梁潇的事情来看,似乎只要是她瞧上的人,甭管人家心里眼里有没有她,横竖只要她看上了,断然只有她可以说不。
可如今再看起来,这公主非但心地甚是不坏,在那个明争暗斗混乱不堪的污浊后宫里,倒更是可算得出淤泥而不染。便是连这一阵一阵的公主脾气,这不服输的倔强,事出有因,也不是永远那么不近人情。方才她那一步一顿远去的背影,叫人看了好生心疼。本以为,她是个不怎顾别人感受的天之骄女,哪曾想过,她也会有方才那般的落寞。
“其实我之前一直觉着,清棠对公主有意思啊。”梁潇左手托着右手,右手又拄着下巴,定神凝思,空望着那驾马车远去的方向,又陷入了幽幽飘远的思绪之中。
能静静听完公主一阵喋喋不休,不但报之以笑意,还时不时附和谈心,有说有笑地好生欢实,别人曾是如何梁公子不曾知道,总之他是决然做不到的。他不大相信公主平素所喜好的会同清棠有多么大的交集,清棠钟爱且甚为拿手的音律与医术,公主非但一窍不通,还饶是头疼。
一个姑娘无论说什么,少年郎在旁听的认真,还时常发自内心地发笑,这若说全然无意,他是决计不信的。只是……依照公主所言,清霜转述她哥哥的那句“高攀不起”,仍谁人听了都知与无意之辞已无二般,这却又是什么缘故?
梁公子苦苦思索,不得结果,才觉这世间男情女爱之事,果是牵牵缠缠,分分合合,万分盘根错乱。怕是天上的月老把红线缠成了网,交错凌乱,才衍生出这许多悲欢离合……良久,不知他又兀的想到了什么份上,忽然惊呼一声。
“月凌!她刚才说打回我主意,不是认真的吧?”
月凌猛地又瞪大了眼,为梁公子这跳脱的思绪折服了。这要紧关头,他不顾念公主的忧伤情愫,不想着如何探听叶公子的心事,却又忙着他自个儿拒人千里。这股子想头,真叫李姑娘不知该如何评述。
“我哪知道?女人心,海底针,那可没个准儿。”他既要硬找些不自在,她便顺着他的话说咯!横竖开的也不是李姑娘自己的玩笑。
梁公子兀地扶额叹息。女人心,海底针……怎么又是这句话,他心里嘴里都不知说了听了多少回了,怎么月凌一张口也是这句啊。他当然知道这理,只是……云阳公主那心思,比起一般的女子来,总是一眼望穿的。
毕竟,身为公主,又自小受父母宠爱,勾心斗角地总是远离了,她年岁还小,个性又率直,稍微想藏点心思,也是难瞒过谁去。唯独这一遭……倒是例外了。老实讲,虽知道不大可能,但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倘若公主何时不知怎么想的,当真又打回他的主意,那可真麻烦的紧。
“可好马不吃回头草啊!都移情别恋了,难道还能重新移回来?”本想从月凌这儿求几句安慰,哪晓得月凌却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老这么郁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梁公子没法,只好自己紧赶着宽慰自己了。
月凌眼见得梁公子当了真跑了题,有些看不下去了,蹙着眉头哀怨一声,“那……哎呀!我唬你的,她方才那副样子,沮丧地连你家清棠表弟都不执着了,哪里还顾得你呀!”
“我说梁大公子,你就别站在这儿干想了,有这闲工夫,不如亲自去问问你家表弟吧。”
“直——接——问——啊——?”梁公子一字一顿,显得格外为难。
他跟清棠两个大男人,端坐在桌案两旁,喝茶寒暄也罢了。若聚在一处,无端端地谈问些男婚女嫁的事,那画面……想象起来太别扭。无论如何,总叫人觉得……怪怪的。
清棠表弟,表哥问你个事儿,你对云阳公主可有意啊?
倘若这么问,倒显得他堂堂七尺男儿,跟个村头的长舌妇似的,连着表弟的明恋暗恋都要问个清楚。假使问的语气稍有不慎,眼神略显得关切些,怕是清棠还真当他有什么断袖分桃之嫌,从此看他如什么一般,避而远之。为什么这档子事要交给他呀?连自己的感情事,他自个儿都无奈着呐!
“你爱怎么问怎么问,这点分寸不用我教吧?这样,你一个人去问他,我不跟着,说起来……在云阳公主这事上头,你们也算是难兄难弟了,叶公子心里若有什么话,对你应该不至于藏着掖着吧。”
“不好说……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对清棠啊,还真没几分了解。”梁潇长叹声气,叹罢不再作声,只是一个人低低地陷入沉思。
月凌倒是一点儿都不悲观,眨巴眨巴眼理所当然道,“哎呀……因为不了解,所以才要问嘛!我相信你,以你的智慧,一定能问个清楚的。”
梁公子愣是苦着脸,对这突如其来的没条件的信任并不如何高兴,皱着眉头微蹙着一张脸疑道,“月凌,你几时对我这般信任了?”
李姑娘扬起脑袋,语气里透着几分嗔怪之意,“诶?这话说的……我几时对你不信任了?”
梁公子轻哼了一声,听不出是自怜自艾还是甩着脸子嘲讽着眼前的这个姑娘,“呵……呵呵……诶呀……也不知之前是谁提剑相向,口口声声说,你死你的就好……”
“梁潇——你有完没完了?都过去十几天的事儿了,还整天提它作什么?如今最要紧的,可是你家叶公子和云阳公主的事。孰轻孰重,你可要掂量清楚啊。”
李姑娘心里明白,她上一回因着赵师叔未能细察真相的缘故,不但误会梁潇,还提剑相向险些伤了他的事,自然是天大的错误,本就是她的不是,梁潇如何奚落讽刺,抱怨委屈都是该应的。
所以……为了弥补之前的错误,她这不又无条件地跟他回了京城来,要帮他解决云阳公主和他家清棠表弟的感情事吗?如今公主发了话,只消他梁大公子移驾到叶公子房里,开开尊口前后问上几句话,问出个结果来,同公主复命去也就罢了。
可梁公子倒好,自顾自消沉着说不了解清棠表弟也就罢了,这会儿又开始挑起她的错处来明里暗里地嘲讽个没完,倒是她在这儿着急着,真是皇帝不急……嗯……总之他梁大公子这该急的不急,倒叫她在这儿思前想后地顾虑着,这算是哪门子的道理啊?
梁公子沉了声,半晌才幽幽道,“瞧你说的,我自然知道轻重,可……”
“那你还在这儿跟我斗嘴?”不等梁公子再多加详述缘由,李姑娘微怒以对,就差没长篇大论地同他教训分析一通了。
“我……”梁公子立时哑口,本有千般话绕在心头,结果瞧着月凌那双怒目,全数憋了回去,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你现在应该去哪里?”月凌环起双臂,看似冷冷地询问起来。那语气仿佛在说,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该明白了吧?
梁潇拿她实在没了办法,顿了半晌,只得随意拱了拱手,略到不满地沉声道,“失陪——”
说罢梁大公子便顾自走上梁府阶前,敲开了门,扬长而去。这情状,瞧的那几个开门的家丁也是愣愣的,只当是他家大公子在路上与李姑娘闹了什么不愉快,或是方才云阳公主说了什么不好的话,惹得他两个都老大不开心。这究竟如何嘛……谁叫他们方才离的远,连守门的那两位也是一句都没听清。
只见公子三五步跳上阶前,就此入门而去,李姑娘却仍是站在原处,愣神瞧着公子。下人们不禁开始猜度起来,莫非……云阳公主对他们家公子余情未了,仍旧想着“再续前缘”?瞧着公子和李姑娘这吵架似的架势,因着公主吃醋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毕竟他家公子这檀郎玉貌,惹得谁家少女思春怀情,也是常有的事。云阳公主曾对公子这般一往情深,去岁自见了清棠表公子,虽说是移情别恋了,可听说表公子又托清霜姑娘婉拒了她的好意。瞧方才那情状,若说是公主又折回来恋着公子,也不是全无可能。
哎……这可又是一桩懊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