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二章 有缘再见
若卿言2018-07-31 02:153,143

  柳朎胧楞了片晌,对李姑娘这莫名的关切只觉颇有几分茫然,一时还不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待等到她好容易反应过来,才又对月凌灿然笑应道,“多谢李姑娘!”

  月凌想的挺深远,她与这小蛇妖交情尚浅,谈不上生死之交,都未必算得上是朋友。甚至,想去年初识之时,因着柳朎胧的好心恶念,两人几回言语相逼,刀剑相向,竟是还有不少狭路相逢的时候。可李姑娘素来也不是个记仇的,尤其是从前那些不打不相识的误会,既然到如今也没什么大错铸成,无端端的,更不会长久地放在心上。因此,今日里这番话也不怎的算客套。

  说起来,她这会儿倒是真怕日后柳朎胧当真要吃了亏,欲哭无泪,到时候都不知同谁诉说委屈去。讲道理,他两个要是打起来,都不消论一个是妖精一个是收妖的,相生相克的术法早摆在那儿。

  单说这些许年的道行,人虽常说“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可那都有前提。柳朎胧不过算个小妖,离“魔”还差的很远,江子笙那也不是一般的道。这两个的法术道行,一看就知道柳朎胧不及江子笙。一旦他们一言不合地动起手来,想也不用怎么想,柳朎胧一定是吃亏的那一个。

  从前事都已过去了,深仇大恨谈不上,引为知己倒更不至于,只不过,这关系远也好近也罢,同来这人世走一遭,月凌想着,与柳朎胧好歹也算相识一场,怎么着女子之心也向着女子,她日后若要受欺负,月凌自是不肯的。所以,今日把这话撩在这儿,她便作柳朎胧的靠山,也免得哪一日江子笙或是变心或是薄情的,纵使恩爱不再,也不至于如何欺辱了这小蛇妖去。

  再说了,今日之姻,多少也可说是她一手撮合的。要说这感情的事,原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纵使旁观者清,其实有时候却是最不需别人掺和的。可她不掺和也已经掺和了,若是这一时插手,因此害得柳朎胧日后凄苦,李姑娘可是着实要过意不去了。然而……月凌这般想的倒是周全,这股子忧心劲儿,柳朎胧自是感动的,有人却是已经老大不高兴了。

  “李姑娘放心,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江子笙挑起了眉头,这般近乎冷冽自傲的语气,倒显得有些反常。遥想往日,在为数不多的几次交谈里,他对月凌指正建议,纵不说言听计从,总也算得是给足了面子。

  即便多次意见不和,几回“积怨已深”,纵使是心中有过再多的不满,总也从不曾将喜怒皆形于色。可这一回……一旦所谈之事触及了柳朎胧,他倒像是个树了刺的刺猬,愈发张扬起来,忽的对自己那些微的不满丝毫不加以掩饰。虽然没到了动怒的地步吧,可也看的出来,什么仙凡敬重了,什么与天王曾有数面之缘啦,他现下通通不管不顾了。

  月凌冷眼瞧着,心下只觉得,想必……眼下这小子定然在想着,这个李姑娘……也不知是不是这些时日里在人间多管闲事惯了,路见不平的性子一上来,总觉得处处有不平,都需她插手一番。他与朎胧这回也算得了圆满,这位李天仙倒好,临别不说他日重逢如何如何相聚,倒是还不忘这般嘱咐上几句。

  江子笙心中的念想,着实倒也与这差不多。然而较之月凌心中揣度,他此时更多的是自我哀怨。李姑娘这话说的,听起来倒好似他长了一张负心薄幸的脸,叫仙姑瞧出了冷情面相似的,倒要这般护着。这番话自是喜了柳朎胧,却是颇叫江子笙觉着自己不被信任了,凭良心说,江子笙觉得,这感觉……着实不怎么好。

  可李姑娘与江子笙也不熟,不信任才是正常的,毕竟老话还说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呐!她是觉着,自己这临别嘱咐没错,一片好心,自然都为了柳朎胧。于是,她对江子笙这般近乎挑衅的保证自然不甘示弱,有理有据地又是将种种前事搬了出来,饶是一副奚落似的语调,听的人只觉脸疼。

  “哟!江公子现在说的倒是好听,也不知道是谁啊……先前袈裟金钵,成日里念叨着“阿弥陀佛”,一张口又是什么异类,又是什么僧俗有别的。”

  谁人许是都会觉得,男女两情之事,两情相知便可,旁的人如何想、如何误会,根本就不重要。可是,旁人再心里乱想自然没人在意,若是把话当着面说了出来,犹似散布谣言一把,总叫人听了不高兴。因此,当事之人总是不甘心白白受了这等冤屈,原先不想多言的也免不了想要多言了。

  今日里,这位“得道高僧”也具是一般心肠,一被质疑,总又有些老大不乐意,于是不免又想着解释一番,“先前只因我与朎胧互生了误会……”

  然而,李姑娘的性子,有时耐心的很,有时又总是着急,什么都是没来由的随机。这回……显然她是着急的那个。

  果不其然,不等江子笙把心里的话说完,李姑娘提手一抬,止了他不知还有多少句的解释。要说些什么,料是猜也猜的到了,月凌并无心听这些早已了然于心的往事,于是连连拦阻,“好了好了,这些个互诉衷肠互道往昔的话呢,你们俩私下里悄悄说也便是了。

  单只有你们两个人的时候,有多酸有多腻歪我都管不着。现在呢……不管怎么说,到底还有外人在,你就别多说了,我也不多听啦!”

  江子笙摇摇头,只觉得一肚子的话哽在喉头倾吐不出,难受的紧。可李姑娘这般的一笑释然,又叫他无法在谈论。出于礼貌,他亦是笑了笑,却莫名总觉得哽的慌。半晌,稍稍平复之后,便携着柳朎胧,两人同向月凌与梁潇执礼,柳朎胧不善这番客套言辞,江子笙一人轻道,

  “梁公子,李姑娘,咱们山水有相逢,他日有缘再见了,保重。”

  “保重——”

  才见江子笙手一挥,他与柳朎胧便倏忽消失地无影无踪。此番来也悄悄,去也悄悄,本也不打算惊动谁,若不是恰巧又逢梁相国夫妇在房中,若不是本想将那桃木剑取走,便来府中这一场叨扰,大抵也是不欲叫他们知道的。

  现下相国与夫人虽是知道自己到了府中,到底也没叫他鼓起勇气见上一面。如此,江子笙便想着,既然来时没走正门,即使现下叫主人家知道了,总不至于传遍了府中。到底再走正门无益,没来由也不过是又是惊着了梁府下人,倒不如就这般悄悄走的好。

  “哎……”忽的人去无踪,离别虽迅,总不免落寞之意长存。“明日隔山岳,世事两茫茫。”他日……如何再相逢呢?方才热络的屋子里兀地又恢复清静,月凌却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她倒不是多盼着再与江子笙他们重聚,毕竟他们俩年岁长的很,千百年也罢,不管有缘没缘,都在三界游荡,多少都能再见上几回。她忧的是梁潇,甚至是清霜,是修远……情也罢,友也罢,他们统是这凡尘中的人。至多不过百十来年,也就天上两三个月的时间,等到那时候……

  她忽然开始理解,开始体谅,开始没有这般怨恨天规了。只是……没奈何忧伤之情却是更甚。天庭对神仙与神仙之间的情缘由来不曾大怒,尤其对李家,更是宽宏的紧。可是……之于仙凡姻缘,却是气之极甚,罚之极深。

  仙……凡……这两个字若放在一处,便成了禁忌。事到如今,她好像忽的开始明白了为什么,只是……凡心已动,却是为时已晚了。凡人之于神仙,有时便如同鲲鹏之于蜉蝣,出身其次,眼界其次,只单是存于天地间的时辰,便不可同日而语。

  若天规没有那条禁令,怕是又更多的神仙会因数十年乃至只有十数年的欢愉,千年万年、永生永世地陷入痛苦之中。七公主不正是如此吗?汉魏消亡多少岁月了,她对董永却仍有思念。织女虽对牛郎无甚深情,却亦是时常想念她那人间作古的儿女。

  可她们不会去追寻转世,一旦入了轮回,非但前生面貌皆非,男女变换,却也是常有的事。魂灵虽还是那个魂灵,终究人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人。倘若面对着与前世截然不同的容貌,再多的旧情也难有寄托。再相见,全非的早不止人事,见了又能如何?不过陌路而已。

  那……她呢?将来,梁潇会变成什么样?她又会变成什么样?月凌几近落下泪来,曾经努力逼自己不要去想的事,如今却全然涌上了心头。若是……当初不同赵师叔打这个赌就好了,那样……她谁都不会认识,什么都不会发生。

  梁潇愣愣地瞧着,也不知月凌想些什么,只是心下略觉异样,一时也不解何意,便提手抚上她的肩,柔声问道,“月凌——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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