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就两个吧。应该就两个……别的……我一时记不起来了。”自知理亏，月凌乖乖承认了，那做小伏低的架势，倒是叫人觉得受欺负的是她。
“那也就是说，没准儿还有第三个第四个咯？”梁公子忽然觉得，人生有点灰暗。
“这个……”月凌愈发低下头来，着实不怎么敢确定。
哪吒冷眼一斜，“有又怎样？姓……姓梁的，你不服气？”
梁潇连连低下头，谦逊谨慎地拱手惭愧，“不敢，不敢……”
瞧着梁潇这吃瘪的模样，月凌没忍住“噗嗤”一笑。三哥方才这话，俨然便好似大舅子教训妹夫似的，每个字都透着护短的气儿。诶？妹夫……她怎会有这感觉，三哥若是当真知晓她动了凡心，怕是杀了梁潇的心都有了，又怎么会……
抛开那些胡思乱想，月凌启了口，为免梁潇三言两语地漏了馅儿，又或是招惹起三哥的不快。于是同梁潇使了使眼色，示意他先离开一会儿。
梁潇不肯，生怕待他再到这儿来时，月凌已随她三哥回了天上去。月凌沉下脸来，又哄孩子似地同他笑了笑，算是跟他作了保证。梁公子静下心来，细想了想，这个从前只存在于说书人戏本里通天彻地的神仙，不论相不相信他同月凌的谎，必然是极不喜欢自己的。
倘是他今日真要带月凌走，大抵也不会废那么多话，还有兴致跟他这个凡人说些有的没的。指定方才在房里的时候就施展法术离开了，才不会有什么闲心来瞧他这个许是当真拐走妹妹心的人间纨绔。
这么一想，梁潇倒也不怕了，于是便顺着月凌的眼神，弯腰执礼道，“三太子，你们兄妹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就不打搅了。”
月凌目送着梁潇远去的背影，有那么点小小的舍不得，很快便又消散了。当即挽起哥哥的手，又往房间里走去，“三哥——你还没告诉我，怎么今儿个忽然来了呢？”
“我啊……你猜啊！”哪吒顺着她的步子移到桌旁坐下，拿起一只青瓷杯，倒上小半杯凉茶，右手闲闲把玩着茶盏，并没有要往嘴边递的意思。
“哎呀，三哥~~~”月凌撒起娇来，摇晃他的右手，幸是杯子里倒的茶水不多，也不曾撒了出来。
哪吒冷冷瞧了月凌一眼，小丫头这才停下摇晃的双手，三哥这下也没心思玩杯子了，恍当一下将杯放在桌上，转而又是一副笑颜，“三哥就是见你还不回来，到凡间看看，怕你会不会动了什么不该动的心思。”
月凌连连举起右手，说的跟真的似的，“三哥，我保证，该动的不该动的心思，我通通没有动！”
“哦？什么是该动的心思呀？”哪吒摸了摸自个儿的下巴，镇静地作沉思状。
月凌有些懵了，她刚才都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这……这个……那个……”
哪吒见妹子这般手足无措的模样，心中倒暗觉好笑，“好了好了，你同赵师叔的赌约已有了结果，羁留人间也无益处，既然你什么心思都没有动，那么三哥今天要带你回去，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三哥！我……赌约我是输了，可是……我前几天刚答应了那条小蛇妖，要帮她解决一些事，还她个自由身的。三哥教过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答应了人家的事，我还没有做到，不能就这样回去。”月凌吱吱呜呜说了半天，其实不指望她家三哥能被这样拙劣的理由说服，只不过为的尽量显着自己是因为贪玩而不是为了其他……
“是啊，三哥是说，答应了人——家的事一定要做到。可是你也说了，那家伙是个小蛇妖，不是人呐！”哪吒扬眉一笑，论套路嘛……谁玩得过谁呀？
月凌登时无语问天，修成人形的小蛇妖好歹也能算半个人嘛！不带这么逗她的……
“三哥——你别同我揪字眼了嘛~~~”
哪吒不再说笑，忽的却是认认真真地问了一句，“你真下定决心了？”
月凌用力点了点头，“嗯！答应的事不帮，我自己都瞧不起我自己。”
“三哥想问问，你为什么会答应她？”本以为三哥这便要答应了，谁晓得忽然还蹦出了这么一句。
“啊？我……我……”月凌一时间语塞了。这个问题……她没想过，是真没想过。
当初乍一答应，自己都想不明白。如今只觉得，她需要一些事，给自己一个留下来的借口。她恨不得一桩事帮完之后，立刻便有下一桩，让她永远有不回去的理由。只是……这些话，却又怎么能同三哥说？
“她是妖，你是仙，她曾经还险些抢了你在人间那个好姐妹的未婚夫。贞英，三哥想不明白，你究竟为什么要帮她。”三哥的话里，莫名带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怨念。
“三哥……我……我只是觉得……她挺可怜的。知道报恩，知道改过，她不是个十恶不赦的妖，所以……”
一说起“可怜”两个字，尤其还是放在那蛇妖身上，哪吒当时就不淡定了，“她可怜？你说她可怜？你知不知道，三百多年前，她差点害了……害了一个无辜的女子，你说她可怜？”
“三哥——这事……你怎么知道的？”月凌还道这是什么天不知地不知的秘事，却没曾想……自家哥哥这般无意尘俗的神仙竟也知道。
“我……”哪吒有些支吾，半晌，换作一副自信过头的骄傲，“你三哥是谁啊？这种事关妖邪伤人的事，我怎会不知道？”
“那三哥知不知道，柳朎胧同那明空和尚的过往？”月凌的好奇心开始燃烧，直觉告诉她，在三哥这儿，可以知道许多从柳朎胧嘴里都不一定问的出来的话。
哪吒素来宠妹子，可这时候，却毫无征兆地开始讨价还价起来，“三哥若告诉你，待此事了结之后，你可愿乖乖跟三哥回去？”
一提回去，月凌不高兴了，脸一沉，反是嗔怪一般道反问道，“三哥如此说，便是不信我了？”
“三哥信你，可你为何不敢直言？”此刻哥哥这般的认真，总叫月凌心中隐隐不安。
李姑娘索性破罐子破摔，也不求于人了，横竖她也不是非要知道不可，“三哥——你愿意说就说，若是不愿意说呢……妹妹也不强逼你，横竖我不急着回天上去，柳朎胧也无性命之虞，我有的是时间去查清楚。”
哪吒一阵郁闷，倒是要对妹子刮目相看了，“你……行啊！来人间一趟，手段倒是学到了不少。”
月凌脸一斜，笑语盈盈道，“三哥这是夸我吗？”
一旁的哪吒，简直要为自家妹子这般的好心态折服了，“你愿意当好话听便是了吧。可是贞英……三百多年前的事，你要怎么查？”
“没关系啊……要是查不出来，我就把那个大和尚揪出来，亲自问他。”月凌揪了揪自己个儿的头发，笑得很是得意。
“贞英，你这是想帮那小蛇妖，还是对他俩当年的事好奇啊？”哪吒斜靠在桌旁，右手两指有节奏地敲打着桌面。月凌觉得，如果眼前的不是自己的亲哥哥，猛一见这般情状，她一定会被迷倒，笑得花枝乱颤的。
好容易反应过来三哥说的话，月凌仔细地思考了一会儿，憨笑着道，“老实说……我现在更好奇当年的事。”
“明空不会说的，别以为你是神仙，他就什么都听你的。”等了半晌，倒是等来哪吒这么句不痛不痒的话。
月凌头一扬，桌子一拍，“哼——那我就去找那个打伤柳朎胧的神仙，他没有什么不可说的事牵涉其中，总能告诉我他知道的了吧。”
提到那个神仙，哪吒更是笑得粲然，“你找不到他，就算找到了，如今的他，也说不出什么的。”
月凌不曾细究哥哥的言下之意，只是自顾自地表起了决心，“那……我就查上十年、二十年，就算是三四十年的也无所谓，要是一个不小心把明空给熬死了，柳朎胧也就不必成日里担心了。”
“可你不是说……你现在对当年的事更好奇吗？”
“无所谓啊……好奇又不是非知道不可，谁叫三哥不肯说呢？”月凌歪着脑袋，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倒是把矛头指向了三哥。
这回换哪吒郁闷上了，嘚吧嘚吧恨不能长篇大论得训教妹妹一番，“我不过就是让你答允一声，事成之后随我回去，你却牵扯这许多的说辞，贞英，你到底……”
“三哥，这我可没法跟你保证。当初我本以为，等帮完沈将军的事就能回去，谁知道后来，烦心的事一件接一件，没玩没了的。我现在是想着这事了解之后便回去，可谁晓得，这事了了之后，还会不会生出其他的事来。若真生了其他事，便是三哥绑着我回去了，我成日放心不下，还是会溜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