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来……救柳朎胧的，根本就不是前世的杨寻。”
“啊？那她何以认定……还以身相许呢？”
“她……”
哪吒不过答了几个字，月凌已经胡乱猜度了许多缘故，“哦！我知道了，定然是她当初看上了修远，这才扯的谎！枉我还这样帮她，她……”
哪吒对月凌这迷一样的遐想禁不住深感无语，也怨他……关子卖了许久，偏是不说个清楚，无怪贞英这般猜测，“妹子——你误会了，她与你一般，具不知情。”
这一句，却叫月凌听的更显郁闷了，原先不明白的若有三分，现下便成了五分，“啊？那……她为什么口口声声说，修远是她……”
只听三哥轻吁了一口气，平静地不能再平静，不愧是在叙说别人家的故事，到底是无悲无喜的看客，“她被人骗了。”
“谁啊？”月凌眨巴眨巴眼睛，吐出两个字来，事情好像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哪吒微微斜视，气定神闲地看着月凌，一字一顿，说的倒是风轻云淡，“江子笙。”
月凌有些目瞪口呆了，此时的心境，实在难以用语言表达，“啊~~~不是出家人不打诳语嘛，他怎么骗人……妖呢？”
哪吒往天上甩了一记白眼，对此倒是毫不在意，“天天说佛祖保佑世人，其实天下人这么多，佛祖根本管不过来，这便已是最大的诳语了。与这比起来，旁的谎话，又算得了什么呢？”
月凌慵懒地抬起双眸，“呵……这也行？”
三太子耸耸肩，饶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恣意，“他乐意犯戒撒谎，旁人哪里管得着啊？”
“那……救了柳朎胧的究竟是谁啊？”
“就是他啊。”哪吒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说得挺清楚的了，怎奈何妹子还是非等他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
月凌没忍住，“啪”一声重重拍了桌子，才意识到这一点，惊叹到无以复加，“他？江子笙？明空和尚？”
哪吒一脸漠然地瞧着妹子，认真还不失清冷地吐出四个字，“如假包换。”
月凌沉了声，良久，方才略显尴尬地问道，“三哥，这词儿能这么用吗？”
“贞英——”有人质疑自己的“才华”，哪吒表示老大地不满意。
“三哥开心就好！”月凌登时又笑的一脸春光灿烂，叫哪吒有些小脾气也没处发去，只是没乐多久，小姑娘却又禁不住蹙起了眉头，“诶？三哥，这我就更不明白了，他既然喜欢柳朎胧，又为她做了这许久，瞒着藏着也罢了，怎么还给旁人邀功呢？若是一般人，把别人的好处往自己身上揽也是有的，为什么他却还偏偏往外推呢？”
哪吒暗自思量片晌，别人的心思不好乱猜，可旁观者清，他看的也算透彻，“哎……空门生情欲，除魔恋妖邪。他呀……事到如今还看不开呐！”
月凌轻轻鼓了鼓腮帮子，又陷入了沉思，“三哥的意思……他是故意逃避的？可我还是不明白，那都是三百多年前的事了，柳朎胧偏生等到这时候报恩便已是奇了。世上的人这样多，三百年前修远尚不知在何处，怎么那和尚竟是巴巴地扯上他了呢？”
说起这个，哪吒也开始感慨起世事无常来，“杨寻与叶家生了误会，负气上京，偏是公子哥儿的底子，身边没人侍候，也不知该带多少钱银，不多时便落得无处安身，只好往林子里歇。荒村野店，深山老林，本就是出妖邪的地方，进林子头一天他便遭了难，幸是那和尚路过救了他。”
月凌一脸不解，“那又与柳朎胧有什么相干？”
哪吒也不嫌麻烦，耐耐心心地回答起问题来，“出家之人，惯是慈悲为怀的性子，杨寻父母生前，于明空倒也有些许所谓浅薄恩惠，他不放心故人之子便这般只身上京，偏是他有要事在身，又护之不得。左右为难之际，哪知半夜里，柳朎胧竟找上了门来。”
“她去作甚？莫不是报仇来的？”
“有那心也得有那能耐才是，便是有那能耐，她也未必舍得。”本来嘛……不论爱与不爱的，总归是故交，相识一场，哪里是说恨就恨，说杀就杀的？
三哥讲起不舍得，月凌便猜想起情意绵绵的缘故来，“那她是多时不见想的紧，才半夜想见见故人的吗？”
哪吒禁不住冷眼嫌弃，“你就没猜对过。”
月凌吐了吐舌头，对于三哥的嫌弃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谁让三哥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我也只好乱猜了呀！”
话叫人说到了这份上，哪吒无奈，只得自认理亏，继而又说起前情来，“她百年来寻觅不得，不知谁人当初救她性命，鬼使神差，竟想着问问故人。”
“啊？她就不怕……再挨上一掌什么的？”反正月凌是觉得，若换作她，报恩什么的放一边再议，总归是命最重要的。
“她如何想的，我又哪里知道。只是明空和尚……自然不肯将真情吐露。暗夜里几番惆怅之下，竟是想着，骗那柳朎胧说，杨寻便是她的恩人，也好使她一路相随，可守护杨寻安危。事毕之后，一来全了柳朎胧的报恩之念，二来，也好妥善安置故人之子。只是他偏生想不到……”
月凌眨巴眨巴眼睛，总算跟上了三哥的思绪，“只是他想不到，柳朎胧竟然一门心思觉着，报恩……就非得要以身相许？”
哪吒点点头，为江子笙深鞠一把同情泪，“正是的。”
月凌亦是一副同情模样，摇摇头，止不住有些叹息，“哎呀……那明空还不得肠子都悔青了呀！”
“幸亏是你阻止了，不然……他指不定又要犯戒，借酒浇愁了呐！”哪吒这般说着，恶趣味一上来，倒是真想瞧瞧和尚为情所困的醉酒样来。
说起这个，月凌暗暗又觉好笑，“难怪他对我这样恭敬，原来算起来……我还是他的恩人呐！”
哪吒一句话，打破了短暂的沉寂，也打碎了月凌的遐想，“他对你恭敬，可不是为的这个。”
好容易浮起的自豪也被一下子浇灭，月凌不乐意了，不乐意之余更是不明白，“那是为什么？”
“因为父王啊！父王曾给他三道灵符，为难之时，焚香烧符，有什么难缠的妖精，我父子自会助他一臂之力。听说他还依样画葫芦的仿着那三道灵符画了几张呐！只可惜父王没施法，他是召唤不来的了，不过写的也是他的法号，召唤他自个儿倒是成。”
月凌没心思关心什么依样画葫芦的符咒，反正是仿的，明空爱画几张画几张，只是，她又不明白了……“无端端的，父王给他灵符作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一不留神险些吐露真情，哪吒急急掩口，生怕叫妹子瞧出什么端倪似的。
月凌一愣，“因为我？”
哪吒沉吟片晌，全当是妹子太过心急截了话的缘故，“跟你没关系……是因为你我的父王，感念他多年除妖有功，所以……”
月凌还倒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谁晓得竟是这话，“啊？这算什么理由？天下除妖的和尚道士多了去了，怎么就偏偏……”
“父王乐意，你我作儿女的又如何管得着了？”哪吒耸耸肩，甩锅甩的倒是自在。
月凌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深以为然。总是父王的心思，她自来猜不透，也，不怎么敢去深猜，“也是……诶，三哥，照你这样说，从荒村野店到京城的路上，柳朎胧没少照拂修远？”
哪吒轻轻瞥过一眼，漫不经心道，“大抵是的。”
原来是这样，这她便明白了……“难怪修远当初说什么，‘柳姑娘待我恩深义重，岂有不报之理’，敢情他们这一个个的，都把以身相许当作报偿，自以为对方喜欢，哪晓得……竟是两厢不愿啊！”
哪吒对于这乱七八糟的感情事不予置评，只是淡淡地同妹妹道，“贞英，我把知道的都告诉你了，至于剩下的该怎么办，三哥就不替你拿主意了。哦对了，那明空和尚现下就在京城，我想，他料是为那小蛇妖而来，大抵这几日便能寻到府上，到时候该怎么办由你，三哥就不多插手了。”
“多谢三哥，小妹心里自然有计较。三哥，你老事多，不如就且先回去吧，待我忙完了这阵，若无旁事，自然会回家的。”月凌浅笑着回了，虽则……最后一句大抵不是出自真心的。
听到最后一句，哪吒当即抬起头，俨然十分之不信任，“当真？”
“自然当真。”不管怎么样，除了这一句，月凌也没有别的话可以回答。
哪吒笑得很是复杂，最终还是没拆她的台，悠悠站起身来，“好啊……三哥就盼着，别再横生枝节，又添旁事了。”
月凌的个性，即使没多少说谎的经验，但该表忠心的时候，明知道是假话，也必然说的跟真的一样，一见着三哥站了起来，想是他便要离开了，于是上赶着说尽顺耳话，顺带着送了送客，“嗯！我也这般盼着呐！三哥，你定然还有事，慢走不送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