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子知道自己没退路了,立即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她这披头散发,身躯佝偻的样子,令人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但是旁人早就被简锦喝止,哪里敢帮忙,当下一齐都噤了声,默默地退到后头。
远远的大步走来一道高挺瘦削的身影,老婆子浊眼一睁,生出一抹大喜的光芒,挣扎得越来越有力。
简锦循着她的视线望过去,不由得神色一怔,却是大哥回来了。
“怎么回事?”简照笙看到被塞了臭抹布,老脸一片泪水的婆子,不禁拧起了眉头,眼带责备地看向简锦。
“她说话实在没有分寸,我不得已只能这样做。”简锦解释道。
双喜在一旁添油加醋道:“大爷您不知道这个老婆子有多可恶,仗着是府上的老人竟然数落去世多年的欢姨娘,咱们二爷还能忍吗?”
简锦喝止道:“主子说话,下人哪有插嘴的机会,下去。”
双喜撇撇嘴,低着头就下去了。
简照笙看了眼呜呜大叫的老婆子,又看向简锦和站在身侧的双喜,心中早知他们二人在唱双簧,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拧眉道:“这些事稍后再说,流珠现在怎么样?”
简锦为难道:“流珠不许大夫诊脉,如今顾大夫还在大厅内等着。”
“这个孩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简照笙脸上一片倦意,眉心几乎隐隐揪成川字,“现在不管怎么样,无论如何也要把她救过来。李管事,你去找几个奴才过来,把三小姐的门撞开。”
李管事在他身边踌躇道:“大爷,奴才贸贸然闯进三小姐的闺房,怕是对三小姐的名声不利。”
简照笙眉宇之间略浮现不耐烦之色,他刚从宫里赶回家,连口茶都没有润润就收到这样的消息,着实疲惫应付。
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吩咐道:“尽管做。她若是再折腾,干脆直接把她绑在床上。”
他这样说无疑表明态度,李管事不再多言,应声去了,这时简锦却将他拦住,又朝着简照笙说道:“大哥,这样行事恐有不妥,流珠如今情绪不稳,最需要的是家人的安抚,您不妨先让我进去劝劝她,若——”
简照笙冷声打断道:“不必多言。”眼神示意李管事,“你赶紧去吧。”
简锦对他如此冷漠决断的态度感到灰心,从前温柔和煦的大哥不是像现在这样的,心下一横,立即吩咐双喜将李管事拦住。
“流珠也是我的妹妹,我也有这份责任去关心她,大哥,你就听我这一次,总好过让流珠真觉得没了希望。”简锦恳求道。
简照笙看着她,眼前又浮现起流珠流泪的模样,心下一软,轻轻叹口气算是默着应了。
流珠把门关得紧紧的,也不知在里头做什么,简锦轻轻敲了下门,柔声道:“珠儿,二哥来看你了,你能把门开开吗?咱们兄妹俩好久不曾说话了,二哥这次有很多话想告诉你。”
等待半晌,屋门才微微开了条缝。
简锦先试着推开一点,见到里面无人阻拦,才将门打开一半进去了。
屋内视线昏暗,空气里隐隐涌动着股浊气,简锦扫视四周,发现屋内摆设凌乱,地上杂杂地扑了衣衫花瓶茶盏,总之什么都有。
“二哥,珠儿好想你。”流珠尖瘦的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哭着扑到她怀里,嗓子都沙哑了许多。
简锦听得有些不忍,伸手往她脸上抚了抚,轻轻擦拭泪渍:“别哭了,二哥这不是来了。”
看到她脖子里明显的红痕,显然是因为上吊而勒成的痕迹,心中更是酸涩,不禁抱住她的肩膀,柔声道,“此次来,二哥是想与你商量一件事情。”
流珠从她怀里退出来,眼眶红肿,小脸浮肿,肚子也已明显隆起,却愈发衬得身子瘦弱,像只肢脚孱弱的蜘蛛。
她苦笑道:“如今我已是残花败柳,腹中有留有这个孽种,自保都来不及,哪还有闲功夫与二哥商量事情。”
更忍不住哽咽道:“若是大哥叫你来劝我,更不必商量,二哥你现在就出去。”
“我要与你说的事不关大哥,而是关于你的。”
简锦开口,又将昨夜她与沈乔鸿见面的事三言两语说了出来,“二哥现在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嫁给林琮来保全甄侯府,还是与沈乔鸿远走天涯,但此后大哥不会再认你,甄侯府的大门也不会为你敞开。”
流珠一听到情郎的名字,紧紧抓住简锦的手,目带坚决地看着她:“我想离开这个家。”不想再被大哥压制一辈子。
简锦认真地看着她:“你确定考虑好了?”
流珠点头落泪,已是泣不成声,有泪眼朦胧地问道:“难道二哥有办法帮我脱离这虎狼之窝?”
其实现在简锦还没有把握,唯一能确定的是手里还捏着楚辜这张王牌,他既是答应了她,便有这个能力做到。
简锦思忖片刻,便将大致的计划告诉她。
流珠听到这个大胆的计划有些惊讶,随即定了定心神,担忧道:“林琮这人心胸狭窄,又极擅长算计,怕是不好糊弄。”
“成婚当日鱼龙混杂,又有萧家需要他应付,就算林琮再精明、再密不透风,也总有疏漏的一刻。”
简锦抚她的手以示心安,“总之你放心,那日我定当把你丝毫无损地交到沈乔鸿手上。”
“可到时他若没有见到我的尸首,必定会生疑窦。”流珠深知林琮其人,不到目的誓不罢休,又何况是她呢。
简锦想了想,说道:“这点你也不必担心,我去寻一具当日要被处死的女尸,只要身高体型差不多,就不会让他瞧出破绽。”
“二哥为我花费诸多心思,流珠感激于怀,却也无以为报,”流珠忽然朝她跪了下去,“还请二哥受我一拜。”
简锦将她拉起来,柔声道:“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套。如今你怀有身孕,更要小心才是。”
流珠想起腹中的胎儿便满是怨气,哭着捶肚道:“若不是他,我怎么会沦落到这个地步,都是他害得我!”
简锦按住她的手:“珠儿你冷静一下!”
又软声安慰她几句,等她情绪稳定下来,才出屋门对简照笙说道:“珠儿已经没有大碍,在睡上一觉应该会好一点。”
简照笙看着她,有些不放心道:“你与三妹说了些什么?”
“只是些劝慰她的话,”简锦语气轻缓,神情如常,“她眼里到底还是认我这个二哥,也听我一些话。”
简照笙听罢这话,拧紧眉头,沉声道:“按照你这个意思,现在她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大哥了?”
“珠儿从来没有这样想过。”显然大哥和流珠的误会越来越深,简锦不由温声解释道,“珠儿觉得愧对大哥,辜负大哥多年来的教导,所以才觉得没脸见你。”
简照笙听了这话脸色才好转些,又特别嘱咐下人不许去打扰三小姐。
从流珠那儿走出来以后,简锦马不停蹄地去了燕王府上。
她还记得之前楚辜曾经说过,只要她来,燕王府的人就不会拦着她。果然一到燕王府前,下人看到她立马客气相迎,将她送到堂屋后,又说道:“王爷正在会客,还请简二公子稍等片刻。”
简锦点点头,下人托盘递上温热的茶盅,她喝着时望了眼屋外的脸色,暮山西沉,云霞蒸腾,映衬着屋外台阶旁的一树娇茂花木,色泽很是鲜艳。
一刻钟后,下人才将她领到楚辜办公的书房。
推开门,楚辜就坐在书案后的座椅上,下人知趣地纷纷退出去,把门关得又严实。
简锦上前几步,见他眉宇之间略有倦色,显然是因为公事,心下不由微微一提,将声音放轻道:“我有一事想让你相助。”
“可是为了与林府的婚事?”
两人刚刚在酒楼见过面又吃了饭,分别不过两个时辰,她却神色匆忙地寻上府门,定是为了急事,而能让她如此行色匆匆的,也只有家里的事。
简锦却是没有想到楚辜一猜便准,拱手道:“正是,不知这个忙,你肯不肯帮?”
“我既然答应了你,无论刀山火海就一定会去做。”楚辜没有问她要帮什么忙,或许这个忙是生死劫难,或许要历经辛苦,他却放心到一句都没有问。而他看着她,一双眸子乌黑似墨,泛着轻柔温和的光芒。
简锦心里落了一片暖意,秀白俏丽的小脸上隐隐露出一团红晕,长睫轻扇,轻声道:“谢谢你,楚辜。”
她这样的羞涩很是难得,楚辜不禁想起刚才在酒楼里,她被他压在身下时两颊生绯的模样,深深印刻在脑海里。
其实她的每个小动作,每个羞涩的表情一帧帧在存放在心里,楚辜也都舍不得忘,如今望着面前这抹娇俏香软的人影,呼吸微微滞住,移开眸光望向窗外种植的一片枫叶,色焰火红,却像极她柔软鲜嫩的小嘴儿。
楚辜心内暗叹,如今不能与她共处太长时间,不然肯定忍不住。
“楚辜?”简锦见他微微失神,不禁上前一步唤道。
楚辜的视线投向她,柔声道:“你过来。”
简锦此时没有一点心防,却刚刚绕过桌角走过去,便被他大掌扣住软细的腰肢,继而整个人被他抱到膝上。
她有些失措赧然,急忙要下来,楚辜却加重手中力道,愈发扣紧她的腰,而另外一只腾出来的手则捏了捏她的脸蛋,不悦道:“还不够丰腴,身上的肉太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