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还是找不到那个老乞丐的踪迹。”
只听一声脆响,叶星云抬手掰下一截树枝,狭长的桃花眼沉了沉。“暂时不用查探了。”
那日劫西陵王遗体时,叶星云见过那老乞丐出手,他十分确定老乞丐与无极门必有牵扯。便悄悄跟上,谁知那老乞丐功夫极高,竟能将自己甩掉。眼下,那老乞丐既然已经发现有人在调查他,更不会轻易露面了。若是逼的紧了,他一走了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当日午门上,与老乞丐一起的,还有一个蒙面高手,叶星云自是瞧见了,而且看那身形很是熟悉。这老乞丐的身份,似乎很不寻常。
“阿笙,这几日在做什么?”叶星云暗想:这小丫头,说不来还真不来了。
“就在浮笙楼照看生意了。”
叶星云挑眉,“和亲队伍下个月就要出发了吧。十公主如何了?”
“十公主日日都要去敏妃宫里哭闹一番,就连八皇子也整日愁眉不展的。不过,郑贵妃那里倒是喜气洋洋,听说,九公主连喜服都快要做好了。”
“哼,这两母女倒是心急。不过,也是时候给阿笙送份大礼了,不然,她怕是一辈子都不会再理本王了。”
秋天的夜晚,伴着凉凉的风,阿笙如往常一样去了顾府,身形一闪,跃上了屋顶,却发现屋顶上放着一条狐狸毛的小垫子,摸上去软软的,很舒服。旁边还有一个小暖炉。阿笙笑了笑,原来他早就知道这里有人在偷偷听他弹琴么。看了一眼下面端坐在琴边的顾长珏,虽是秋日,可他却早已披上了厚厚的外氅,许是怕冷吧,他的手总是凉凉的。阿笙躺在上面,望着夜空。琴声悠悠响起,阿笙只觉得内心很是宁静。连日来的烦躁不安,也在这一刻被抚平了。
“公子,天凉了,还是早早回屋吧。”秦书白说道。公子从出生便带着寒疾,虽然公子自己就是大夫,可这寒疾却总是无法根除。每年到了秋冬时节,便要饱受寒疾之苦,浑身似冰一样,仿佛血液都凝固了,只能用药养着。
顾长珏手指顿了顿,朝着屋顶朗声说道:“不如随我进屋坐坐吧。”
话音刚落,一个灵巧的身影落下,阿笙嘿嘿一笑,挑了挑眉,说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上面听琴的?”
“你第一天来,我就知道了。”顾长珏淡笑着,眼睛里流光内敛,沉静安详。
阿笙瞥了眼一旁的秦书白,摸了摸鼻子,也是,有这么个高手在这里,一点风吹草动怕是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吧。
“外头凉,进屋说吧。”
阿笙乖巧的跟上顾长珏,一进屋就有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你很怕冷?”
“嗯。天生的。”
阿笙打量了一下屋里,这应该是他的书房。墙上挂着一幅春雨图,阿笙虽不懂画,却也被画中景色深深迷住了。翠绿的山峰隐藏在云雾之中,若隐若现,似仙境,似幻境。
“你画的?”
“很多年前画的了。”
“真好看。”
秦书白抽了抽嘴角,公子这幅苍山碧水图,天下不知多少名人权贵愿花重金相求却不可得。
“呵呵。”顾长珏轻笑一声,“这是我听过对这幅画最简单直白的评价。”
“你知道,我没念过书的。”阿笙耸了耸肩膀。
“嗯,我没有笑话你。”
阿笙轻哼一声,傲娇的别过头,却又被桌上一张纸吸引了。阿笙拿起那纸,看着上面的字迹,与叶星云的洒脱飘逸不同,这上面的字迹很安静,一笔一划尽是冷清,细看之下,还有一丝萧瑟。
“这是一张药方。”顾长珏道。
阿笙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会儿,却也是认得几个字的。比如‘云’字。那是她认识的第一个字。
“云什么风?”
“云防风。一味药材,可以缓解头痛的。”
“你的名字是怎样写的?”
顾长珏闻言,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轻飘飘写了三个字。“顾,长,珏。”
阿笙用手指了指那个‘珏’字,说道:“这是一个‘王’字,另一半是一个‘玉’字。‘珏’就是玉中之王,对么?”
“嗯,也可以这样理解。”
“我可以学你的字么?”
“你喜欢我的字?”
“是。”
“好啊,我写字帖给你。”
顾长珏坐在桌前,专注的写着字,无论何时何地,他的一举一动都自成一幅画,让人不忍打扰。阿笙站在一旁,磨着墨,虽然手法很笨拙,可是她喜欢这种感觉。在他身边,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阿笙照着顾长珏的字帖练了很长一段时间,却总是形似神不似,只要离了字帖,她写的字立刻就变了味道,反而越写越像叶星云的字。阿笙想,一定是自己先学了叶星云的字体,所以无论怎么练习,都改不过来了。不禁又在心里把叶星云骂了一通。
正在燕王府自家书房里埋头处理各种信件的叶星云,莫名其妙的又打了个喷嚏。抬头望望天,莫不是着凉了?
“阿瑾!你今儿个都打碎多少碗了,都这么大个人了,还是笨手笨脚的!”勒泰一双小手背在身后,煞有介事的摇摇头,叹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慕容瑾有些尴尬的搓了搓手,俊脸一红。高大的身材,围了一条围裙,怎么看怎么滑稽。
“哎呦喂!”冷不防的,云卉从身后走过来,在勒泰头上敲了敲,勒泰呲牙咧嘴,装作很痛的样子。云卉无奈一笑。
“还说人家阿瑾,你最开始做这些的时候,怕是比阿瑾打碎的碗还多吧。”
“云姐姐,你就知道偏心阿瑾。”
“阿瑾阿瑾,人家阿瑾长你好几岁,要叫阿瑾哥哥知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大没小了?”
“阿瑾还比你大呢,也没见你叫阿瑾哥哥啊。”勒泰嘟囔着。
云卉脸一红,瞪了勒泰一眼,转身走了。
勒泰看了看慕容瑾,慕容瑾也看了眼勒泰,相顾两茫然……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慕容瑾瞥了眼勒泰,又看了看打碎的碗碟,俊脸皱成一团。“可能是我太笨,惹的云妹妹不高兴了吧。”
“阿瑾哥哥。”软软的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慕容瑾心头一紧。
“怎么了小安琳?”
“阿瑾哥哥,我的手好痛。”安琳伸出小小的手,哭着说。
慕容瑾蹲下身子,看着那双小手通红通红的,“这怎么弄的?”
“今天轮到我洗衣服,可是井水太凉啦。”安琳说着把小手往慕容瑾大手里塞了塞。
“你放着,阿瑾哥哥给你洗。”
“真的?阿瑾哥哥你真好。”安琳吸了吸鼻涕,笑着对慕容瑾眨巴眨巴眼睛。在安琳这里得到了肯定,慕容瑾不禁挺了挺胸膛。“以后有什么事儿就来找阿瑾哥哥,阿瑾哥哥帮你。”
“嗯,谢谢阿瑾哥哥。”安琳甜甜的说。
勒泰在一旁不禁翻了个白眼儿,同时对慕容瑾表示同情。
慕容瑾走到井边,看着堆积成山的衣服,顿时傻眼了。勒泰撇了撇嘴,一脸‘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情。
“你已经不是第一个被安琳那个鬼精灵骗到的人了。”
“呵呵,呵呵。”慕容瑾挠挠头尴尬的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埋头就开始洗。“这水还真的挺凉。”
“算了,谁叫咱们是兄弟呢。我帮你洗。”勒泰挽上袖子,豪情万丈的说。
当天夜里,慕容瑾做了一夜的梦,梦里他洗了一夜的衣服……
“阿瑾,这是老乞丐给你的秘笈,说是适合你练的。”
早饭的时候,洛文远递给慕容瑾一本剑谱,慕容瑾因为身份特殊,不敢随意外出,也就只能在院子里自己练练功。偶尔洛文远路通他们回来,也会相互切磋指点一番。
“替我谢谢他。”慕容瑾接过剑谱,内心有些翻腾。萍水相逢的一群人,却待他比亲人更亲。
“昨儿个是谁洗的衣服?怎的把我的亵裤都洗烂了!”薛良在屋里大喊道。
慕容瑾和勒泰对视一眼,装作不知道,自顾的扒饭。
“良哥,你还真好意思,怎的把亵裤都叫人洗。咱不是说好了,贴身的衣物自己洗么。”唐起笑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洗了,我,我这不是不小心把亵裤裹到外衫里了么。”薛良红着一张脸,讪讪的说。若昨儿个洗衣服的是个姑娘,那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哎,算了算了,初一啊,回头再给我缝一条。”
“初一,嘿嘿,我的亵裤也穿坏了,也给我缝一条呗。”唐起舔着脸说道。
初一抽了抽嘴角,从来到这里,他就一直在缝亵裤,缝亵裤……
“那个,玲珑啊,我的鞋做好了没,你看我脚上这双,脚趾头都漏出来了。”路通挠挠头,红着脸说。他平日里着重练轻功,很是费鞋,隔三差五的就要玲珑给补一补。
“好了好了,我放你屋门口了。”
一顿早饭就在众人七嘴八舌中过去了。吃过早饭,大家纷纷去忙各自的事儿了,洗碗的重任又交给了慕容瑾。
“阿瑾。”
慕容瑾收拾好碗筷,刚要开始练习剑法,就听云卉喊了他一声。“云妹妹有事儿?”
云卉两只手背在身后,样子有些局促。
“怎么了?有难事?”慕容瑾关切的问道。
云卉摇了摇头,咬了咬嘴唇,慢慢的把背着的手伸了出来,手里拿了一套衣服。
“这个,给你的。”云卉低着头,不敢看慕容瑾。
“这是你做的?”
“嗯。你试试看,也不知道合不合身。”慕容瑾身上穿的是薛良的旧衣服,慕容瑾身材高大,薛良的衣服穿在他身上,有些紧紧巴巴的。
“好啊好啊,我也有新衣服穿了。”慕容瑾笑的开怀,这种有人惦记的感觉,真的很好。慕容瑾回到房里迫不及待的试了试,很合身,就像量身定做一样。
“云妹妹你看,你的手还真是巧。”慕容瑾原地转了一圈,笑着说。
“你喜欢就好。”
“我很喜欢,谢谢你。”
“不,不谢。那你快练剑吧,我去前头照看生意了。”云卉说完转头小跑着走了。
慕容瑾摸了摸崭新的衣服,又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上面还有少女手上淡淡的馨香。慕容瑾只觉浑身暖洋洋的感觉。转念一想,等下练剑又要出一身的臭汗,可舍不得这身新衣服,便又回屋里换下了原来的旧衣服。而那身新衣服被慕容瑾叠的整整齐齐,一丝褶皱都没有,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