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春天愣在原地，整个人瞬间有一种如堕冰窖的错觉。
徐长乐的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也就是说他说的话是认真的。
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能够超度鬼魂的能力，却不能够保证被超度的鬼魂都能够去转世投胎，甚至于会害得它们魂飞魄散。
张春天越想越觉得浑身发冷，更手足无措的失了主心骨。
人在慌乱的时候，往往都会下意识看向能够令自己安心的另外一个人。
张春天看的人是徐长安。
后者收到他求助的目光，眉头一皱，想了想，无奈道：“我只给你半柱香的时间，半柱香的时间里面我会维持王大山的三魂七魄融合状态，让他不至于形神俱灭。”
“半柱香的时间？”张春天回过神，下意识重复道。
“十五分钟，过了十五分钟你还是不能说服这只纠缠凶手的鬼魂，我就替你送他们上路。”
徐长安的话音落下，原本在徐长乐手上的王大山就到了他的手上。
他看了一眼张春天，冷下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点做事！”
张春天被他这么一喝，头脑顿时变得清醒了不少。
他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要想说服纠缠凶手的第二个受害者鬼魂，必须尽快。
“我出去一下！”张春天说完，转身就匆匆忙忙跑到手术室门边，推开了手术室的大门。
“小李！第二个受害者的资料！你快点告诉我！”
他的出现，成功让僵持着的医生护士和警察双方停下了争吵。
小李微微愣了愣，不明白张春天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问自己关于第二个受害者的资料。
一边的陆厉城却是有了经验，他先一步简短回答道：“刘长庆，第二个受害者。三十五岁，还是一个单身汉，做出租车这一行的口碑不好。喜欢带着乘客绕远路，随便狮子大开口。”
张春天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他不期然想起上一次王大山载他和徐长安回家也提出了绕远路的事情。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一连说了两次，然后朝医生和护士解释道：“再给我十五分钟的时间，我有办法救活他。你们不要进手术室！”
说完，他也不等众人反应，又回到了手术室内。
“刘长庆！你死之前，是拉着他绕了远路乱收费的，对不对？”
原本压在凶手身体上的中年鬼魂闻言颤了颤全身，明显对张春天的话有了反应。
“他杀你是罪有应得，会有阳世的法律去惩罚他，让他付出代价。他死了以后，也会到阴间去接受阎王的审判，下到地狱去受苦受难。”
张春天的情绪很激动，也很紧张，说话间几次都磕磕绊绊，声音也有些变调。
可是这些并不影响刘长庆听他说话。
“你要是现在就把他弄死了，不是便宜他，让他逃脱了一重惩罚了吗？”张春天轻轻喘了口气，继续说下去。
“我向你保证，会让他付出他应该付出的代价。你去转世投胎吧，我超度你。你现在也报复得差不多了，再折腾，到了阴间，你也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也杀生了，不是吗？”
他噼里啪啦的说了一大堆，刘长庆终于从凶手的身上坐了起来，转过身去看他。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一字一句的问张春天，说话的速度很慢，声音也很机械。
像是废弃工厂里的生锈钢筋一样，很难听。
张春天一个劲儿的猛点头道：“都是真的！你快点从他的身上下来，我送你和王大山走。王大山是另外一个受害者，他的魂魄坚持不了多久了。”
刘长庆顺着张春天的视线看向徐长安，准确的说是看向徐长安手上那个跟纸人差不了多少的鬼魂。
他在看王大山，王大山的鬼魂越来越薄，脖颈上被人用斧头砍过的血痕却是清清楚楚，没有发生任何改变。
沉默了一会儿，刘长庆终于从凶手的身上离开，飘到了徐长安右手边上，和王大山并排飘在一起。
他身上的黑气少了很多。
张春天知道，那是怨气消散的迹象。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话，那我现在就送你们上路了，可以吗？”张春天紧绷着神经问道。
他仍然很怕刘长庆会突然反悔。
还好，刘长庆并没有反悔，他‘嗯’了一声，随即便闭上了眼睛。
王大山也撑不住了，这会儿听到刘长庆的回答，他终于从嘴里挤出一句话道：“有空多帮我看看他们母女！”
“好。”张春天突然觉得，王大山好赌的面目也不是那么可憎了。
也许在生与死的时刻，有些事情，是可以得到谅解的。
“长安，要去买香烛纸钱吗？”他对着一边的徐长安问道。
前一次超度，是用了那些东西的。
这里是医院，不会有香烛纸钱，要去买的话，时间怕是来不及。
“不用。你专心念咒，没有看见黄泉路开，不要停下。”徐长安支了个结界扔在凶手周围，将他与他们隔开。
凶手现在正是一只脚踏在鬼门关里，待会儿黄泉路开了，路上的孤魂野鬼，阴邪怨气。
不管是哪一种，都会让他轻而易举的没了小命。
张春天深呼吸一口气，他这个人什么都不太好，唯独耐心很不错。
上一次徐长安引导他一句一句念过的超度经咒，他私底下看过背熟了，这会儿正和他设想的万一一样，派上了用场。
“以吾烛照之名，牵引孤魂野鬼重入六道轮回。皇天后土，三千世界。集所有大悲大慈菩萨圣者福愿，超度尔等亡灵！”
“经由此劫，过往前尘罪孽尽赎。故此，无罪无孽，重入六道轮回。阴间使者敕令，接吾烛照之令，大开阴间鬼门，引导尔等得去！愿往者往，不得延误！”
一遍又一遍，张春天越念越顺口，心境也跟着平静下来。
渐渐的，有一条血红色的路，出现在了手术台旁边的墙上，正对着刘长庆和王大山。
“继续。”徐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对刘长庆和王大山两只鬼魂的束缚，他站在张春天身后，附在他耳边低声道。
张春天不敢有所怠慢，他照着徐长安的嘱咐念下去。
又念了三遍超度的经咒，出现在墙上的黄泉路便稳定了下来，不再是先前那种若隐若现的形态。
张春天正犹豫着要不要停下来，唇上一凉，是徐长安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
“别出声。”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道出了徐长安这样做的用意。
张春天点点头，以为徐长安会收回手，可是并没有。
一边的徐长乐挑了挑眉，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黄泉路开，王大山和刘长庆受到鬼差的接引飘了进去。
他们手脚僵硬的飘着往前，直到消失也没有再转过头来看张春天他们一眼。
墙上的黄泉路通道关闭，张春天禁不住往徐长安身上又挨了挨。
整个手术室内低到不行的温度，让他实在是有些忍受不了。
徐长安也没有推开他的意思，只是带着人到了手术台，对他说道：“快点把人叫醒。他现在已经没事了，再睡下去，被这里的阴气上了身，就醒不过来了。”
张春天闻言，一下子从他身边退开，俯下身去，伸手用力推了凶手两把。
他一边推，一边大声叫道：“快点醒醒！听见了没有？你快点醒醒！”
徐长乐‘啧’了一声，他本来是不打算管的，尤其是在看到张春天明显对自己哥哥更依赖之后。
可是总不可能让张春天真的把外面等着的那群人都给引进来。
“要叫醒一个人还不容易？”他说完，直接将躺在病床上的凶手拎起衣领，高高举起，再重重摔在了地上。
‘嘭’的一声，凶手的口里传出了类似于呼通的呜咽声。
张春天下意识想要去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却让徐长安给拦住了。
“你长不长记性？还想被他恶意攻击一次？”徐长安的语气冷冰冰的，显然还记恨着先前是凶手的青年差一点就用斧头把张春天在清河里砍掉脑袋的事情。
张春天也反应过来了。
徐长乐踹了一脚摔在地上的青年，后者呜咽的声音越来越大，终于一个翻身从地上爬着坐了起来。
“行了，叫他们进来吧。”他冲不自觉缩在徐长安身边的张春天说道。
徐长安的眉头拧了拧，两兄弟的目光在空气中相遇又分开，表情都不太好看。
张春天不懂他们的眼神交流，只绕着青年快步走到手术室门口，把手术室大门从里面往外打开，冲等着外面的医生护士还有小李、陆厉城等人说道：“他没事了。你们可以进去了。”
医生和护士都是满脸的不可置信，特别是负责对青年进行救治的主任医生，他率先一步走进去，发现青年真的活了过来，都能够下地走路，顿时连呼奇迹。
随之而来的其他医生和护士也觉得是奇迹，他们都是刚刚亲眼见到青年的心跳和呼吸停下来的人。
“你用的是什么方法？！”主任医生一把拉住张春天的胳膊，语气激动急切。
“简直太不可思议了！你也是医生吗？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