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么静静的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卫生间的门开了。
张春天下意识探头往里面望，赫然发现原本装在洗手台里的不明黏稠红色液体已经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至于婴儿的哭声，也没有了。
有的只是水流从水龙头里流出来的声音，而水流的颜色终于正常下来，不再是诡异的红色。
“现在，你要去把这套房子退掉吗？”
徐长安将手上装满水的水盆递向张春天，问道。
张春天抽了抽嘴角，觉得徐长安根本就没有要听自己回答的意思，直接就把水盆端给他。
那不就是要他继续住在这里，继续打扫吗？
可是，确实和徐长安先前说的一样。要想在二环C区买到这么好又这么便宜的房子，总不可能是真的一点问题都没有的。
除非卖房子的人是个傻子。
他犹豫了一小会儿，最终还是从徐长安的手上接过了水盆。
“里面的到底是什么？”决定了留下来住不退房，自然是要弄清楚房子里到底有什么脏东西。
徐长安看了他一眼，也没有打算要隐瞒。
“是婴灵。未出世就夭折在母亲肚子里的孩子，死去之后，会变成怨气冲天的婴灵。”
张春天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徐长安的话中有话。
“你是说，房子里的是被母亲打胎打掉的婴儿鬼魂？”
徐长安点点头，猜想得到证实，张春天很气愤。
“现在的女孩子，怎么可以这样！既然当初不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就做好防护措施，不要怀上啊！真的是太不负责任了！”
他刚说完，就见到徐长安的脸色冷下来了。
张春天以为徐长安是在跟自己同仇敌忾，却没有想到他的冷脸对的是自己。
“不要对这些应该去阴间投胎转世的亡灵有任何情绪。无论是同情还是厌恶，都不要有。它们感知到你的情绪，就会生出执念，缠着你，让你不得安生，直到它魂飞魄散，或是害得你同它一样成为亡灵！”
徐长安的语气很严厉，这算得上是他和张春天相处以来，第一次这么严肃认真的板着脸教训他。
挂在天花板上什么的教训不算。
这也就说明了，他并没有在同自己开玩笑，说的都是真的。
张春天听得心惊胆战，紧张的压下心里对徐长安所说婴灵的同情，又朝他的身边走近了一些。
“那可以把它送走吗？像前两次超度其他鬼魂一样？”
徐长安见他确实怕了，脸上的厉色稍微缓和了一下，摇头道：“不用管它。过阵子会有鬼差来接它。它心中无执念，只有懵懵懂懂的怨气，超度是没有用的。”
张春天听到他这么说，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
“鬼差什么时候来？它真的不会对我们做什么？要不，你想办法把它送到鬼差那里去？”
总不可能一直在知道有鬼的情况下生活啊！
吃饭睡觉，洗澡上厕所，不管是哪一种情况，都让张春天无法接受。
“你身上戴着睚眦玉佩，它不敢对你做什么。顶多算是小孩子的恶作剧，忍几天就过去了。”
徐长安说着，将越发靠近自己的张春天推开了一些，警告道：“你要是害怕，黏着我可以，但是不要像上一次那样连上厕所都要跟。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从张春天手上拿回扫把和簸箕，头也不回的往客厅做打扫去了。
张春天想跟，又不敢跟上去。
他记起上一次徐长安把自己推倒在床上的事情，最终只有红着脸老老实实将水盆放在饭厅的餐桌上，开始擦桌椅板凳和窗户。
可能是徐长安在卫生间那会儿对婴灵做了什么，接下来的时间里面，张春天都没有再遇到什么怪事。
到了中午，两人一个擦，一个扫，已然把房子收拾得差不多，只剩下先前洗手台闹鬼的卫生间。
“我们先出去吃东西吧？”张春天轻声咳嗽了一下，对徐长安问道。
“家里的窗户也掉了一块下去，要找师傅来修。”
让他这么一说，徐长安也有一些饿了。
于是，两人在带上钱包和钥匙后，就下了楼出小区找地方吃午饭。
安心小区两边都挨着商业街，又有一所中学在，要找些好吃的馆子，是很容易的。
徐长安不喜欢吃甜的，张春天不能吃太辣的，中和了一下，他选了一家浙菜馆，点了一道西湖醋鱼、一道龙井虾仁，一道叫花鸡，还有一道海带豆腐汤。
浙菜偏鲜香软糯，不辣也不甜，正适合他们两个。
老板娘明显很喜欢徐长安，让服务员送菜的时候，都多送了他们两碗冰镇过的酸梅汤来消暑。
至于你要问张春天是怎么知道这一点的，答案很简单，就是服务员在上菜的时候特地告诉他们的。
“不好意思，我朋友他有家室了。”张春天见女服务员站在一边半天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打圆场解释道：“所以他恐怕不能给你他的电话号码，这两碗酸梅汤烦请算在账上。要是老板娘介意，酸梅汤收回去也没事。”
他一言一行都十分得体，女服务员挑不出什么毛病，只得应声让他们两人用餐，转身离开了包厢。
张春天知道徐长安不喜欢在吃饭的时候被别人打扰，所以就要了包厢。
现在看来，倒是多亏他要了包厢。
要不然，这是在外间大厅的话，徐长安这么不给面子，也不知道老板娘会不会在他们吃的饭菜价格上多涨几倍。
包厢的门关上，张春天松口气转过头，正对上身边徐长安似笑非笑的表情。
“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多了个家室？”
张春天抽搐了下自己的嘴角，头疼道：“祖宗！我要是不这么说，你打算怎么打发掉给你送酸梅汤的老板娘！”
徐长安哼了一声，夹了一块醋鱼放进自己嘴里，语气颇为不屑道：“她要送是她的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张春天被他堵得无话可说，的确，这倒是很符合徐长安一向我行我素的处事风格。
于是，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埋头专心吃饭。
一时饭桌上安静下来。
徐长安看他只扒饭不怎么夹菜，撇了撇嘴，夹了一块叫花鸡放到他的碗里。
张春天愣了愣，心里生出一股暖意，嘴角便不自觉往上弯了弯，已然没有了先前多管闲事的郁闷。
倒是好哄，一块叫花鸡就不闹别扭了。
徐长安撇下去的嘴角也跟着弯了弯。
一顿饭吃得两人都还算满足，张春天结了账，另算了两碗酸梅汤的钱。
老板娘的神色有些讪讪，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就什么都没说的和徐长安一起回了安心小区继续收拾房子。
十五万在二环地段买了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米的套房，价格实在是太让人心动。
关于房子里有婴灵存在的事情，张春天最终只有无奈接受。
不过，平日里，他更黏着徐长安了一些。
没有像之前那次一样夸张到上厕所都跟着，但是也是亦步亦趋，几近寸步不离。
徐长安向来没有和人这么亲近的经历，却丝毫不见抵触的情绪。
他是真的喜欢张春天的。
“你一直盯着我看做什么？”感觉到徐长安的视线，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休息的张春天疑惑道。
“收拾一天了，你先去洗个澡。”徐长安自是不可能告诉张春天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只开口将人支到卫生间去洗澡。
张春天被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身上有些黏糊糊的，不是很舒服。
他从沙发上站起身，往客厅旁边浴室走了没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看向徐长安，问道：“我不会洗着洗着，就看到那个婴灵吧？”
上一次王大山就是从浴缸拿着斧头冒出来要砍杀他的，这一次是婴灵，他真的有点怕洗到一半被吓得魂不附体的从卫生间跑出来。
没有等徐长安回答，张春天又忍不住问道：“真的没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让这个婴灵提前到它应该去的地方吗？不是说鬼魂是不能够待在阳世太久的吗？”
徐长安伸出手，指了指张春天的脖颈。
“你带着玉佩，不会有事。快点去洗，洗完了出来，我还要洗。”
他没有回答张春天的问题，要想把婴灵送走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你听到我叫你，你要快点冲进来救我。”张春天神色有些不自在。
徐长安微微一点头，眼睛映出张春天满满信任的面容。
人在害怕的时候，对身边的救命稻草是不会设防的。
他想现在的状态可以多留一段时间，让张春天不知不觉更习惯他的存在，他的靠近，甚至于是他的碰触。
张春天后背莫名生出一阵凉意，他没有再耽搁，折返回卧室拿了替换衣物，就到客厅左边的卫生间浴室洗澡去了。
房子的一应设施都很完善，太阳能没有问题，白天太阳又那么大。
晚间的洗澡水温度很烫，张春天调试了一会儿水温，才算调到了不至于太烫，也不至于太冷的温度。
徐长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偶尔将目光移到卫生间的方向瞟上两眼。
没有异常。
渐渐的，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张春天也放松了不少，他清洗完身体，刚刚把洗发液涂抹到头上，流了一两滴泡沫滑到眼角，刺得他有些不舒服。
毛巾是挂在旁边墙上架子上的，他闭着眼睛伸出手，先是摸到镂空镶嵌在瓷砖墙上的长方形架子，顺着往上，竟然摸到了一只冰凉的小手。
张春天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他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没穿衣服，猛地收回手，睁开被洗发液辣到的眼睛就扯过一边的浴巾遮住下半身，冲出了卫生间。
“长！长长……长安！婴灵！”
徐长安寻声望过去，正看到张春天朝自己红着眼睛跑过来。
他看上的人皮肤白皙，刚洗了澡更被润得有光泽了不少。
连带着惊慌生出的绯色，平白让他眼眸暗沉了几分。
徐长安轻叹了一口气，将沙发上的毛毯拿起裹住张春天的上半身。
“到我后面去。”他本来还想留婴灵一段时间，现在看来，是不可能的了。
定力这种事情，在遇到张春天后，似乎变差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