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干净净的，里面就映着自己的模样。
之所以会发亮，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旁边这满桌的吃食。
墨戬也不生气，瞅着他这副跟讨食差不了多少的模样，朝他勾了勾手指，笑道：“你站那么远做什么？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张春天现在只知道自己是个有灵力的魔宠，被青君转送给了墨戬。
由着墨戬这样招呼宠物的动作示下，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当下就迈开步子走了过去，然后在距离墨戬两三步的位置停了下来站定。
他大大方方的让墨戬看，墨戬也不客气，从头到脚，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末了，墨戬还让他当着他的面跟个小孩儿似得转了几圈。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张春天已经不知羞耻为何物，肚子里面的馋虫叽里咕噜叫个不停，他也变得不耐烦起来。
“我饿了！”他朝着现在该算是自己主人的男人重申道。
男人低笑出声，在张春天贪食而急切的目光下，一字一句道：“我是墨戬，是子煜的主人。子煜以后叫我阿戬，如何？”
“是不是叫了，就可以吃东西了？”张春天现在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温饱问题。
男人又是一声笑，眉目流转间俱是迷人的神采，用丰神俊朗来形容，恰如其分。
“子煜叫了不就知道了？”
张春天看了看旁边桌上的菜肴，又看了看男人，思索再三，只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妥协的松口叫道：“阿戬。”
“吃吧。”正在笑着的魔帝却突然收敛了笑容，面无表情的指了指自己右手边首座。
张春天急着吃饭，弄不懂墨戬的变脸，也就没有去管，一拉椅子坐上去就埋头开吃。
他饿得狠了，一手扯下烧鸡的一只鸡腿吃着，另一只手则端着盛了银耳羹的汤碗喝着。
吃相不可谓不粗俗，墨戬没有说什么，张春天也就没有收敛。
他吃得香，墨戬看着他的眼神却有些异样。
异样在哪儿？大概就是好像透着他，在看另外一个人。
张春天被他盯着，不觉得不自在也是这个原因。
墨戬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是空的，看的不是他。
他在看谁，张春天不想知道，潜意识告诉他，那是墨戬的雷区。
要是踩了雷，炸到他身上，他是承受不住后果的。
“你胆子那么小，又那么废。老老实实待在我身边，不要到处乱跑，会死的。”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刻薄得紧，却也十分好听的样子。
张春天一愣，还要再想清楚这句话自己是从哪儿听来的，头顿时像是炸开了一样。
铺天盖地的刺痛在脑海里汹涌起来。
“唔……”他忍了一小会儿，最终忍不住吃痛出声。
墨戬听到动静，回过神，就看见了张春天血色全失的脸。
他拧了眉，身体往前一倾，伸手摸上张春天的后颈，往上稍稍一提。
顷刻之间，他手上拎着的大活人便转成了一只雪狐，恹恹的弓起身体蜷缩着，口里是细碎的痛苦低吟。
“小子煜，这是怎么了？”
听到墨戬的问话，张春天下意识想要摇晃脑袋表示自己不知道，奈何后颈被墨戬掐了拎着，摇头是使不上多大劲儿的，自然看不分明。
他没办法，只得举起两只前爪，软绵绵的往外摆了摆。
墨戬眉头拧的更紧，他还想要问什么，却发现被自己拎着的雪狐闭上眼睛，呼吸微弱。
竟是在他的面前昏死了过去。
先前青君说过的话，他又记了起来。
他新晋的唯二魔君之一说，天劫之子的体内还有另外一道封印，和他丢失的记忆没有关系。
跟丢失的记忆没有关系，那也就是说跟张春天为什么会丢失记忆，是无关的。
张春天现在的异常，怕是跟那道封印没有关系，倒更像是丢失了记忆所致。
头疼再晕过去，和人间电视剧电影里面演的那些狗血桥段，不是很像吗？
嘴角的笑意有些凉薄，连带着眼角也变得凌厉起来。
何止是狗血桥段，那个人忘记他的时候，不也是这样一副模样吗？
拎在手上的雪狐似是被什么魇着了，昏着昏着又哼哼唧唧了起来。
像是在哭，又不太像，更像是委屈巴巴的控诉。
他有些怔忪，那个人，从来不会和张春天一样示弱。
那个人要更好强一些，不，不只是一些，是很好强。
好强到宁愿死在别人手里，也不肯向他低头。
墨戬冷笑了一声，将自己新养的魔宠拎到自己怀里抱着，重新坐回到椅子上。
他微微闭上眼，伸手摸上雪狐的眉心，将自己的灵力一股脑灌输了进去。
墨戬是魔界至尊，灵力自有独属于魔界的张狂滚烫，一经由雪狐，也就是张春天的眉心进入到身体里面，顿时让张春天隶属温和的灵力受到了冲击。
手上的雪狐身体骤然绷紧，没有给墨戬反应的机会，张春天又变成了人形，并且像一只八爪鱼一样黏在他身上。
双手双脚都缠着他。
缠着也就算了，还不时的磨磨蹭蹭。
墨戬那股子阴沉的思绪都让他给闹得淡了下来，只得将它们都放进心底，犹如猛兽关进心牢再放下闸门。
“天劫之子，都是这般麻烦。”他神色不悦，伸手把靠在自己怀里黏着的张春天打横抱抱了起来，转瞬到了自己正殿后面的寝宫。
人被他放到寝宫里的床榻上，可能是接触到了柔软带着凉意的被褥，张春天无意识抱上被褥，将脸放在冰凉的被面上蹭了蹭，舒服的又是一两声哼唧。
床榻边上一沉，是墨戬侧身坐了上去。
他再一次把手放到张春天的眉心上，发现张春天先前凌乱的气息已经恢复了平静。
这个家伙，没事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封印在他的身体里面？
墨戬没有觉得张春天的异常是封印惹的祸，但是还是继续输入进灵力到他身体里面，去探查那一道于青君口中说出的封印。
只是这一次，他有意无意压住了自己灵力的肆虐，比起之前那一番毫无顾忌的横冲直撞，显得要更温和一些。
他凝神探查了一会儿，总算在张春天心脉附近，探查到了那一道若隐若现的封印。
封印死死锁在心脉周围，却对张春天的身体没有什么危害性。
相反，墨戬在那道封印上感觉到了对自己灵力的排斥。
一个封印，排斥外来力量不足为奇。
奇的是，在排斥他灵力的同时，封印没有伤到张春天半分，甚至隐隐形成一层单薄的灵力层，保护着张春天。
那一股灵力，有些熟悉，墨戬却一时想不起来，自己是在哪儿见到过有了印象的。
它不是张春天的。
意识到这一点，墨戬打消了替张春天解除身体里另外一道封印的念头。
一来，有这么一道灵力护着张春天这个天劫之子，二来，他不想为着解除封印惹来其他对张春天觊觎的对象。
张春天现在虽然沾染上了魔界的气息，成了他饲养的魔宠，但是说到底要解除魔宠契约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必须要让张春天信任自己，完完全全的信任和依赖自己，让他的心主动接纳契约，结成心契、死契。
天劫之子，天界想要，他偏偏不给。
他也不用，只是想困着人，让同样是天劫之子的张春天待在自己身边。
人间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人活的越清醒，越是会觉得痛苦’。
墨戬很清楚，自己永远忘不了心底的那个人，他也不会爱上同为天劫之子的张春天。
留下张春天，是为了那个人。
死而复生之法，他不陌生。
那人曾经是天劫之子，最后落得是魂飞魄散，要想复生他，亦是永生永世都不可能。
他就想这么瞧着张春天，就像瞧着当初的那个人，瞧着他的子煜一样。
仿佛张春天活着，子煜就活着，他能够记他的子煜记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否则万年的孤寂，重复再重复，墨戬怕自己的记忆被岁月侵蚀得不甚清楚，最终慢慢模糊。
他怕他会忘了子煜，那个人是为了他死的。
而他死了以后，连三魂七魄都散去，他才知道，他心底是念着他的。
心心念念都是他，漫眼看去，处处也都是他。
他墨戬竟是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再活过来的死人。
两滴水渍出现在软玉织成的被面上，晕开一片暗色的黄。
墨戬收回手，和衣上了床榻，将趴在床头被面上的张春天连被带人往里一推，自己侧身面朝外躺在了床上。
寝宫里霎时寂静一片，再听不到什么动静。
张春天不知道墨戬的心理历程，他只知道自己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的世界彻底变了一个模样。
他没有记忆，明明是魔宠，却是个人类。
这一点，是墨戬告诉他的，跟着告诉他的还有同母狐狸繁衍的威胁。
“没有我在身边的时候，不要到处乱跑。否则，就给我窝在狐狸窝里生一堆小小子煜出来。”
碍于威胁，张春天很老实的待在墨戬寝宫，和他同吃同住，同进同出。
于是，很快的，由着墨戬的特殊对待，魔界疯传起来他们的帝王恋上了一个人类小子，收作魔宠带在身边摘星星摘月亮的哄着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