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开始没有听到那些风言风语的时候，倒还好。
真的听进耳朵里，张春天却没有办法再正直看待自己和墨戬的关系了。
魔宠和主人什么的，这光是代入那些暧昧传言以后就已经让他无法直视了。
总觉得像是什么不可说的教学play。
魔界没有太阳，也不像鬼界那般有月亮，魔界有的，只是无边无际的血云。
以及血云堆积形成的炽烈红光。
在红光底下晒着，就跟在太阳底下差不了多少，都是暖洋洋的。
张春天这天待在墨戬寝宫后面的花园，他让伺候的魔人搬了一张长椅到花园亭子外的湖边，自己躺在长椅上，用手挡在脸上晒着魔界独有的‘假太阳’。
每天都被墨戬看着，像是看管三岁小孩儿一般，时间久了，总是会有些闷得慌。
好在经过他跟墨戬的委婉交涉以后，墨戬总算是同意他在魔宫里面可以到处乱逛，唯独不可以出去这一条，还是死死钉在他脚下。
张春天是有些闷，不过他骨子里也不是什么喜欢闹腾的，听了墨戬允许他扩大活动范围，已然很满足，没有再提什么出去转转。
他这样顺从，倒是让墨戬有些讶异。
他本来以为在吃饭这件事情能够跟自己直言不满的张春天会再闹腾几下，没想到是意外的配合。
旋即，他也很快释然了。
这样也好，张春天只贪食爱吃一个毛病就够了。
“子煜大人，可有些口渴了？小的帮你去拿些你们人间的饮料过来，还是就魔界的酒水？”魔人在旁边站了一会儿，见张春天捂着脸有昏昏欲睡的兆头，适时出声打断道。
他是被墨戬派来伺候和保护张春天，要是他们魔帝的这个爱宠出了什么事情，第一个出事的绝对是他。
虽说这些日子以来，有了张春天的魔帝陛下很少再随便更换新的魔人到魔宫随侍，但是魔人很清楚，魔帝陛下现下是心情好。
若是心情不好，那怕是又得不到一刻钟换一个魔人顶上随侍了。
好在魔帝陛下性子阴晴不定，选上的未来魔后却是个好说话的人类。
就是人类这个种族太脆弱了一点，风一吹就要倒。
魔界的血云，越是魔气浓重的地方颜色就越深，更会滋养出普照魔界万物的血阳。
张春天是魔宠，却也是个普通人，在血阳下面待得太久，对身体不好。
“你不说我还没觉得。”手挡在脸上，说话的时候难免会受到影响变得瓮声瓮气的，张春天拿开手，眯起眼去适应头顶天幕洒下来的暖光。
“我跟你一起去吧。”等到适应得差不多了，他睁开眼，朝着一边的魔人回答道。
回答的时候，他没有去看魔人的脸。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魔界的天气缘故，还是环境的缘故。
这里数量最多的魔人，浑身上下都有青筋表露在皮肤上面。
偏生皮肤又普遍赤红，红里透着青，看上去很是吓人。
尤其是脸上，密密麻麻的青筋像是镶在皮肤里一样，盘根错节，让他想起一堆一堆的爬行昆虫。
八只脚的，毛茸茸的，是蜘蛛。
张春天有些庆幸，自己不是密集恐惧症，要不然看着这些个魔人，怕是会吓得话都说出清楚。
一开始他也是不习惯的，一天接着一天相处下来，他知道这些魔人要比普通人还要心性单纯，也就放开了。
怕自己忍不住去盯着魔人的脸看，伤了对方的心，他回话的时候，都是尽量看其他地方的。
魔人的确是心性单纯，他猜不出张春天心里在想什么，却是可以感受得到从张春天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登时笑着应了声，领着张春天由花园走廊回到寝宫里去。
“你叫什么名字？”张春天走到寝宫床边不远处的凉席上坐下，触手的清凉感觉让他轻轻喟叹了一声，显然是十分舒服。
魔人愣了一下，随后才反应过来张春天问的是自己。
“回子煜大人，小的名叫魔一。”
“魔一？”张春天这下子算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了。
他抬起头，看着被自己叫住后转过身来的魔一，继续问道：“你们该不会是按着数字来取名的吧？由大到小？你叫魔一，是年纪最大的，往后还有魔二、魔三等等？”
魔一摇了摇头，老实回答道：“陛下身边不爱有魔人伺候。小的叫魔一，是陛下仅赐了四个随侍魔人的名，魔一、魔二、魔三、魔四。到四以后就没有名字了。小的若是不在了，自有其他的魔人顶上来成为魔一。”
张春天听得差点被绕了进去，缓了缓神，才反应过来魔一话语里的意思。
“你是说，魔界的魔人，都是没有名字的，除了随侍在阿戬身边的？”
魔一点头，想了想，又补充道：“其他四位魔君大人身边也会各自挑选四个魔人随侍，名字由魔君大人们所赐。他们也和小的们差不多，死了会有其他的魔人顶上。”
张春天咂了咂嘴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朝着魔一笑道：“我有些渴了，魔一，你帮我拿些橙汁过来。”
魔一应了声，转过身去继续往外走。
没一会儿，他就消失在了张春天的视线范围之内。
张春天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刚刚听到魔一说魔人都没有名字，就觉得有些不舒服。
哪儿有人一生下来就被当作工具使用的？
连有个名字怕是在魔一他们眼里都是墨戬他们这些上位者的恩赐。
可是他也清楚，这里不是人间，是魔界。
他觉得不舒服，魔一他们却是没什么，这对于他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越是三观无法契合，张春天越发觉自己是人不是魔，和魔界格格不入。
他到底是怎么被青君和朱离带到魔界来的？
还是说，魔界的人，喜欢到人间去找人收作魔宠再带回魔界？
可是为什么他对自己被带到魔界的事情，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想不起来的，就是青君提到的，他丢失的记忆吗？
一个人的记忆，要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被这个人弄丢，忘记？
张春天恍然间发觉，自己竟然从来没有对青君问过自己为什么会失忆。
至于朱离，他连自己莫名觉得亲和的青君都没想起来，更别提是一向冷眼对他的朱离。
自己失忆的事情，青君只提了一句，没有深谈。
当时的他，为什么没有多问一句？
张春天努力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记得自己在听到青君的简短解释后，是有一瞬间的疑问的。
在那之后呢？发生了什么？
记忆霎时间变得清晰，又很快变得模糊不清。
张春天愣在当场，他到底还是记起来了一点。
当时的自己在见到青君的笑以后，就什么都想不起了。
就像是受到了蛊惑一样，有个声音在他脑海里告诉他，要是再问下去，会见不到青君。
当时的他，莫名将青君当成了最亲近的人，自然不愿意失去。
现下细细想来，自己记忆的丢失，实在是有些蹊跷。
青君和朱离，到底对他来说，算是朋友，还是敌人？
“在想什么？”空气里突然出现了熟悉的男声。
张春天抬头看去，视野里的人影却像是多出了一个，他的眼神不自觉变得迷离。
印象中，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人，也曾经这样不止一次的叫过自己。
那个人是谁？
‘嘭’的一声，张春天脑袋昏沉，一头栽倒到了地上，吓得跟在墨戬身后进来的魔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魔界里面这阵子，上上下下都在讨论他们魔帝有多么宠张春天。
魔一跟在张春天身边的这段时间里面，也感觉到了墨戬对张春天的在意。
但是像是眼前这种情景，还是把他给吓了一跳。
几乎是张春天身体往下栽倒的瞬间，站在他面前的墨戬就闪身到了凉席旁边，将张春天接了个满怀，抱回到凉席上坐下。
令魔一心惊胆颤的，是墨戬的脸色。
冷冰冰的，一点笑都没在脸上挂着，看上去甚是吓人。
没办法，往前的魔帝陛下，眉头一皱就是眉头一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魔帝陛下便没有再轻易的皱眉过了。
因为每次皱眉，都会见血。
魔一想到这里，心里突然有些舍不得，他不由自主往墨戬怀里的张春天看了过去。
偷偷的一眼，稍触即逝。
以前还从来没有谁问过他叫什么，也只有这位，他们未来的魔后。
墨戬不知道自己手下心底在念叨着张春天的好，他被张春天那一声呓语似的‘长安’弄得心浮气躁。
记忆有丢失的时候，自然也会有回来的时候。
他皱着眉，在彻底断绝张春天念头之前徘徊。
要是在这个时候，强制性清除掉张春天脑海里关于徐长安的所有记忆，再给他安排一些不属于他的‘真实’记忆，张春天想起徐长安的几率会往下降。
时间一久，说不定更会降到不再有隐约想要记起来的念头。
动动手指头的事情，于他而言，再简单不过。
“你没有资格替我做决定，我的感受是我的。”脑海里闪过子煜曾跟他说过的话，墨戬握紧了拳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
“传令下去，如有天界烛照、幽荧前来魔界，将他们迎到魔宫来。”
他会给张春天一个机会，如果他能够记起徐长安，就让徐长安也留在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