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血究竟有多少?
茜雪张了张口,却像是失声一样,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
君九尘一剑向卿离怀中的“宋子洲”刺去,“宋子洲”直接抽出匕首,向远处逃去。
槿殇一把接住了卿离的身体,这是头一次,他的脸上没有任何的嫌弃,反倒是接触这卿离身体的手在不自觉颤抖着。
沐叶慌乱地上前点住了人的几个大穴,手脚有些慌忙的为人止血。
“咳咳。”卿离口中溢出鲜血,他的整个前胸都血染成了凝重的黑色,他试图提起一个微笑,想要露出人那标准的嘲讽式笑容,却又被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打断,又牵动着人的胸口,流出了更多的血。
“茜雪。”安庆语气带着颤音。
“是是是。”茜雪的额头多了一层薄汗,脸色看起来竟然比受伤的卿离都要白上几分,她有些不知所措。
“茜雪!”沐叶给卿离做着简单的止血,声音难得有些尖锐,甚至要破音,她此时的状态觉不算好,额鬓的碎发都被冷汗打湿了,软趴趴的贴在皮肤上。
茜雪也知道现在不是慌乱的时候,直接用上了轻功,此刻她有些恼恨,为什么当初把机关设立的那么远!
槿殇将卿离抱起,向着药房走去。
安庆已经先行一步了。
在这样变换格局的情况下,本来就复杂的格局,变得更加复杂了,沐叶看着卿离越发惨白的脸色,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们确实不能在经历死亡了,任何意义上的。
“我的,咳,命,可是很大的。”卿离开口,血溢满了人的口腔,磕磕盼盼说完一句话时,脸上已经被鲜血染的不成样子,白色的内襟早已被染成了红色。
“闭嘴!”槿殇厉声道。
卿离费力的提了提嘴角,只好作罢。
这个时候只要相信他们就好了。
他好像想起了很久之前,青玉死亡的时候。
那个时候青玉好像比自己干脆多了,他拒绝了任何人的帮助,一个人死在了熊熊大火之中。
那样的大火,是怒火的颜色,是燃烧了生命的最后的盛宴。
来也干脆,去也干脆。
那个中途加入的人,难得在这污秽之中呆了那么久。
卿离的眼皮有些打颤,沉重的有些可怕。
“如果……”如果什么?槿殇没有说下去,他垂眸沉声道∶“满足你那个狂妄的要求。”
“恩。”沐叶也点头了。
“不要忘了啊。”
卿离有些想笑,那个要求有多狂妄?是什么要求?他都要忘记了,也难为槿殇还记得啊。
是一个什么要求呢?
说出来,有些太不尊重死者了。因为卿离想要的是宋子洲的一节小手指骨,用来做口哨。
这样一个要求,众人若是能同意了才奇怪呢。而且若是同意了卿离一个,还不知君九尘会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
如今,要满足他了。
卿离可以想象君九尘发黑的脸色了,突然好像活下去。
黑暗终是来袭。
—
而这厢,君九尘剑横在“宋子洲”的脖子上,而君九尘的剑越没有在往下一分,因为他的后心抵着一把匕首。
君九尘手中的剑轻轻一扬,划开了那个名为“宋子洲”的脸的面具,露出了人的本来面目,君九尘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预料之中的恍然。
而在他后心的匕首,在他的剑动的时候,匕首也穿透了他的衣服,却是没有伤他分毫。
“宋予。”君九尘看着对着自己笑眯眯的双面,沉声道。
“好久不见。”
清越的声音响起,确实是宋予无疑。
“你倒是一条好狗。”君九尘讥讽着,收了剑,剑无鞘,只是被人背在了身后,他回头看了身后之人,也是熟人——周元凯。
宋予也不生气,倒不如说是习惯了君九尘这样说话的语气。
“胜利会属于太子殿下。”
从君九尘想要利用宋予,想要利用李淮远的时候,就该想到如今这个局面。
皇家可不是那些好惹的阿猫阿狗,而他宋予只是李淮远手下的一条恶犬而已,所以宋家能够在皇城之下存活,绝对不是什么简单的绝色。
“你们太自信了,否则也不会给了我有机可乘的机会。”双面笑着打击。
明知自己与宋予有过交易,明知自己已经知道那个冰屋之地,却还是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措施,这不是太过自大是什么?
“不是。”君九尘面无表情的否认,眼睛隐隐露出怜悯的感情。
宋子洲从来不是一个手下留情的人,而卿离更不是,他只会在你醉得意的时候给你最强一击,让你摔得很惨很惨,虽然这次好像有点玩脱了。
“你有药的。”君九尘看向宋予,伸手就要向宋予要,也不管人家究竟给不给。
宋予也是有些无奈,他看起来真的是那种很好说话的人吗?
“用钥匙来换。”宋予自然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他只是一个商人,就像当初君九尘和宋予做交易一般,如今也是如此。
君九尘蹙眉,他当初利用了宋予那么多年,才将那个钥匙交给了宋予,没道理现在因为一个卿离,就这么轻易的交给宋予,虽然他现在手中的钥匙就是之前卿离给的,不过现在他肯定后悔死了,君九尘并不准备还回去。
宋予和君九尘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了,自然看来了君九尘眉宇间的纠结之色,那种“不公平不公平”的怨念,简直都要实质化了。
而在君九尘正在开口之时,突然响起一声尖叫,是双面的声音。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只见双面的脸开始泛起了紫色的雾气,而他整个人都面色狰狞了起来,惨叫着用手捂着脸,却没想到这样的动作却连带着一起泛起了紫色。
君九尘从来不知道男人的声音也可以这么尖锐,不过他并没有意外,有因必有果,双面自从发了宋子洲脸的注意开始,就应该承担这样的代价了,毕竟当初因为卿离想要一截小指骨这件事,自己都与他、还有槿殇三人打了一天一夜,现在竟然有人想偷窥宋子洲的脸!结果可想而知。
双面的惨状,众人看在眼里,不过却没人敢向前,因为刚才有一个人刚上前,还没有碰到人,都被毒雾侵蚀,而先机力断直接砍断了自己的手。
“你!”双面如今的模样比之恶鬼还要丑陋几分,而他的手更是被浸湿的只剩白骨。
君九尘自然不惧双面分毫,还往上洒了把盐,“真丑。”
对于双面这样的人来说,没有比这更残忍的事情了。
而双面也是能忍,直接运气轻功跑了。
“斩草不除根,可不是什么好的做法。”
宋予不甚赞同,却也知道君九尘的秉性,在君九尘说完“他活不了了”之后,露出了果然如此的微笑。
“他为什么会帮你?”君九尘有些好奇。
“爱情使人沦坠。”宋予含笑,眸色却有着幽暗,道∶“错误的喜欢上一个人,没有比这很让人同情的事情了。”他的语气幽幽,像是也做了什么错误的事情。
“爱情?”君九尘挑眉。
“看上你们家的蓝裳姑娘了。”宋予知道这个事情的时候,可是觉得可笑又可悲。
喜欢上了一个死在自己手中,只有一面之缘的女人?难道不可笑?难道不可悲?
“那他真该死!”君九尘对此不抱有任何同情心,虽然蓝裳是一个叛徒,可终究是青玉的人。
宋予猜也能猜到君九尘的这个态度,毕竟在他们那一群人心里只有两种人,一种是如意馆的人,一种是其他人。
就好像自己,明明相处了五六七八年,可还是他随时可以下手之人;就好像陆时书,明明对于某人险些要掏心掏肺了,可还是卿离随时都能放弃之人……
宋予莫名为自己感到悲哀。
“药给我。”君九尘毫不客气的再次开口。
“钥匙。”宋予毫不妥协,“你没有时间,而我有。”
君九尘不语,宋予说的是实话。
“你先。”
宋予露出了笑容,他不介意谁先谁后,君九尘向来是一言九鼎之人。
宋予拿出药瓶扔给君九尘,君九尘看也不看,直接把腰间的玉佩扔了过去,这本来被卿离融到了琴里,不过如今又被君九尘给弄了出来。
宋予见此,眼中多了几分笑意。
君九尘意却不在宋予身上,拿过药转身就要走,身后却又凌厉的劲风而来,是周元凯。
君九尘手中剑剑柄一倒打在了周元凯的腹部,撇了宋予一眼,直接运气轻功走了。
宋予摸了摸鼻子,他可注意到了君九尘的眼神,他看向君九尘消失的位置。
到底是融不进去啊,那把他拉出来!
周元凯对上宋予的眼神打了一个寒颤,这个人绝对是一个恶魔,君九尘只是从身体上摧毁你,而这个人是在精神上撕裂你!
宋予扬了扬手,一手摸索着手中的玉佩,那上面还残留着君九尘的温度,他笑道∶“告诉殿下,可以退了。”
—
君九尘回去直接将药塞进了卿离嘴里,药效不错,在半晚的时候,卿离终于醒了。
而在卿离睁开眼时,就对上了几双眼睛,那些眼睛在与卿离对视之后,又默默转移了视线,于是卿离就看着或拣药、或整理、或闲坐、或抱臂的人们,识相的没有开口。
他知道,他们所谓的最终计划一定是泡汤了。
卿离突然觉得心口一抽一抽疼,但他又觉得自己开口好像也不会有人理会的样子?
失败、失败,真是失败啊。
卿离苍白着脸色,他的唇色几乎是白如纸。
“大家以后要做什么”这件事好像要推迟了啊,该死的还没有死光,言霖回去了,一定会选择韬光养晦,这样就不能给坤国很好的出兵理由了,又给了李斯年苟且偷生的时间了。
“我的天!”
卿离只听到茜雪突然叫了起来,然后他的视线突然又开始昏暗了。
然后就是沐叶、安庆在自己身上忙来忙去的感觉。
“真是成也卿离,败也卿离。”君九尘用着他习惯的口气开口讥讽。
槿殇赞同的砸了砸嘴,接着又听到安庆,道∶“你们想好以后要做什么了吗?”
突然一阵沉默。
“这样也挺好的嘛。”茜雪笑着开口,“副馆主喜欢扮演,等他醒来就继续好了,这回就女装吧。”
卿离想要开口反驳,顺便出口嘲讽几句,却发现什么也做不到,耳旁的话语依旧再继续,只不过身体疼到让人发抖。
好想睡。
反正有他们在。
—
而他们说了什么?
他说∶偶尔犯错也挺好。
她说∶难得副馆主宽容,说实在我还不想去现在就去草原养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