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醒来的是墨北辰。
意识回归时，他还有些懵然，心口萦绕着的满足和喜悦，让他觉得疑惑。
这感觉就像做了一个美梦，在梦里他终于得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东西，梦醒以后，在梦里感受到的喜悦和满足不仅没有消散，反而让他有种美梦成真的错觉。
唇角勾出一个苦涩的弧度，墨北辰喃喃开口：“是个……梦吗？”
数不清的失落和涩意涌上心尖，墨北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强迫自己睁开眼睛。
再美的梦，不也是要醒来的吗？
睁眼的瞬间，身体的所有感官全都恢复过来，墨北辰的双眼猝然放大，胸腔中的震动刹那停止，随后又疯狂地重新跳动起来。
血液直往上冲，脑中的一根弦一下子，断了。
眼睛所到之处的凌乱，怀里温热柔软的身体，以及眼前所及，朝思暮念的面容，顷刻间拨乱了他的心弦。
就算是苍雷贯体，也不能形容墨北辰此刻的心情。甜的，酸的，苦涩的，欣喜的，慌乱不安的……所有情绪糅杂在一起，将心房一点一点填满，满得就要溢出来。
原来美梦成真，竟是这个滋味。
欣喜若狂，却又疼痛难当。
手指颤抖着抚上微微苍白的脸，墨北辰的心口被一股掺杂着哀伤和甜蜜的情绪淹没，他颤抖着把薄唇贴在曦若眉间，搂着细腰的手臂收紧，低沉的嗓音带着湿意从齿间飘散开来：“你终于是我的了……”
所以不管你再怎么恨我，我都不可能放开你。
怀里紧紧抱着曦若，昨夜疯狂的记忆在脑中结成一个模糊的影像，墨北辰不由得低头去看尚未醒来的曦若，心尖不住地颤抖。
他脑中依稀闪过了曦若流泪的样子，仿佛一根小刺一般没入心口，疼痛夹杂着一丝慌乱，袭遍了全身。
待她醒来，会如何？
是冷面以对？还是怒火中烧？或者，直接想要杀了他？
他盯着曦若安静的睡颜看了许久，将她的手攥在手中，覆在胸口的皮肤，随后低头在柔软的唇上咬了一口，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如果你真的想杀了我，我也毫无怨言。”
曦若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墨北辰并未看到，继续低声道：“可是，我不后悔，我想要的，就是这样。即便你会恨我，只要你是我的，一直是我的，我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我爱你，若儿，比我自己想象的还要爱你，所以不要离开我。”
最后一句话话音刚落，曦若的眼睫又颤动了几下，随后睁开了眼睛。
墨北辰的呼吸还停留在颈间，身体相贴的触感让她一瞬间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脸色倏地一片惨白。
“放开……”
她紧咬着牙关，从唇齿间逸出低低的两个字，声音颤抖得仿佛快要散落，墨北辰的身体一顿，他抬起头盯着曦若的脸，哑声道：“你醒了。”
“放……开……放开！”
曦若的声音一下子高亢激动起来，一直憋在眼眶的泪水夺眶而出，激烈地挣扎起来，脸上心如死灰的表情，让墨北辰一下子慌乱起来。
“若儿……”
“滚！”
“对不起，我……”
“滚！”
“但是我不后悔。”
墨北辰目光灼灼，神色坚定，幽深的瞳孔像是要看到曦若心里去，他看着曦若的眼睛，一字一顿：“我不后悔。”
曦若的泪水汹涌而出，她喃喃开口：“墨北辰，你是个畜生……你是个畜生……滚……不要再碰我……滚……”
她想将身体蜷缩起来，寻找脆弱不堪的安全感，可是墨北辰紧紧攥着她的手，力道大到挣不开。
萦绕在心头的欣喜荡然无存，他紧紧攥着曦若，仿佛害怕一松手就会永远失去这个人。
“若儿，你尽情地恨我吧，但是我永远也不会放开你。”
梦魇般的话直击脆弱的心脏，曦若死死瞪着墨北辰，恨意和泪水盈满了眼眶。
墨北辰的心脏猛烈地收绞，他凝视着曦若的眼眸，低低开口：“若儿……”
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可是，他早已经失去了问这句话的资格。
慕容晓被宫人拦在殿门外时，还一脸的疑惑。开口询问时却见守在殿外的人一脸欲言又止，支支吾吾，顿时不耐烦起来。
“怎么了？”
好看的眉梢拧起来，从眸中投射出的冷光让宫人一个哆嗦。
“公主不在殿内……”
慕容晓心下一紧，脸上也多了一抹厉色：“那她去了哪里？”
那宫人憋红了脸，似乎难以启齿一般，磕磕绊绊地开了口：“丞相……抱着公主一路朝……朝云水阁（ps：浴池）去了。”
慕容晓的脸色顿时凝住：“丞相……？”
待宫人将昨夜她走后的事情一五一十交代清楚，慕容晓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难看。
她咬着牙转身，杀气腾腾地去找罪魁祸首算账。
凤梧见她破天荒地主动来找自己，刚要勾起嘴角，慕容晓的剑便迎面刺了过来。
青翊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好在凤梧反应快，剑锋只是割破了衣服。但慕容晓的第二剑不依不饶地又刺过来，凤梧心下叫苦，只得接着躲避。
“晓晓，我哪里惹你不高兴了？让我死也死个明白啊！哎——”
说话间，另一侧的衣服也被剑气割破，凤梧见慕容晓眉间戾气横生，手下的招式也越来越不留情面，便收起了玩笑打闹的心思，动作迅捷地拦下了慕容晓的攻势，神色也严肃起来：“到底怎么了？”
“你昨晚干了什么？”
慕容晓被他制住，面色渐冷，双目死死盯着凤梧，锐利的目光仿佛要把他钉穿。
凤梧此刻总算明白了她是来兴师问罪的，唇角再度勾了起来，语调却很耐人寻味。
“成人之美。”
慕容晓心间又是一股火窜起，奈何挣脱不了他的束缚，但语气中充满了火气：“你太过分了！”
凤梧的眉微微拧起，他将慕容晓所有的表情收之眼底，略微思索，随后脸上泛起淡淡的笑意：“晓晓，你如此生气，倒是出乎我的意料。真没想到，那个丫头在你心里竟是这般重要么？”
慕容晓不语，但眸中的怒火分毫未消，手上也暗暗蓄着力。
凤梧放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用投降的语气道：“别，我放开你，你别弄伤了自己。我错了，我不该把烂醉如泥的墨北辰丢给小丫头整她，你不要生气了，笑一个嘛。”
凤梧恢复了吊儿郎当的语调，认错认得很迅速，令全程围观的青翊瞠目结舌。
慕容晓冷笑了一声，扔了手中的剑，在凤梧眼中的笑意完全露出来之前，一掌劈了过去。
凤梧这回倒是不躲了，掌风席卷到眼前，他刚好将笑意完全展开，竟是竟是不躲不闪，要直接迎这一掌。
慕容晓眸色一变，错开了方向，恰好在这个方向的青翊：“？？？”
为什么最后受伤的会是他……
青翊的呼痛声响起的同时，慕容晓迅疾转身，凤梧所站的地方却没有了人……
目睹全程的青翊咬着牙，在心里大骂特骂。虽然避开了正面一掌，但还是被伤到了手臂，而罪魁祸首此刻绕到了慕容晓的背后，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拉住了慕容晓的手腕，低声下气地恳求：“晓晓，我真的知道错了，你不要这么凶嘛！”
慕容晓惊觉自己刚刚被他摆了一道，此刻新仇旧恨都一起涌了上来，毫不留情地出手。
凤梧便退边挡，青翊死死盯着他们的身影，在心里恨恨地诅咒：“打吧！往死里打！千万不要手下留情！最好在他前面有个坑，让他直接崴脚，看他怎么跑！”
这边青翊怨念横生，那边也打得也如火如荼，慕容晓眼看抓不住如同泥鳅一样的凤梧，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直接甩了银针出去。
凤梧冷不防被暗算，殊不知那边看戏的青翊憋笑憋得腮帮子都麻木了。
慕容晓阴恻恻的目光盯着被定住的凤梧，手拽住他的衣领，笑得惊心动魄：“接着跑啊？”
凤梧回了一个讨饶的笑，可怜巴巴地道：“晓晓，我都认错了，你怎么还生气啊？”
“你知不知道你干了什么？！”慕容晓一巴掌狠狠拍在凤梧身上，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话来：“我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凤梧觉察出不对，神色微凝，试探着开口：“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生气成这样？”
慕容晓剜了他一眼，没再开口，脑海中却浮现一张苍白的脸，心脏像被针扎一样疼。
她本就如履薄冰，如今，又要如何面对这一切？
意识再度恢复，已经是隔天。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伤口也都被抹了药，除了仍未完全消散的酸痛感，一切都和之前没什么两样。
就像做了一个不愿回想的噩梦，而她终于苏醒，一切照旧。
可是梦魇般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淹没了她仅存的坚强，将她自欺欺人的伪装一下子撕得粉碎。
曦若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将整个身体藏在了黑暗中，紧紧地抱住自己，缩成一团。
饶是如此，身体依旧瑟瑟发抖，噩梦中的感觉如同毒蛇一般缠绕在身上，挥之不去，激起战栗。
“这是梦，这是梦……”
她咬着牙喃喃地说着，泪水夺眶而出，打湿了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