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毅领兵抵达城外的消息已经传遍了都城上下，但晨熙宫寝宫内的曦若却没有听到一点风声。
慕容晓谨遵着墨北辰的命令，每日都给她用着安神的药，以至于她整日总是昏昏沉沉，多半的时间都在犯困，也没有心思到晨熙宫以外的地方去。
但她不知道的是，每晚在她睡着后，墨北辰都会过来。
到了也不做其他的事，只是将她揽在怀里，一起入睡，然后第二天一早在她睁眼前离开。
这些事慕容晓对她只字未提，只是每次墨北辰进来她都悄悄退下，然后第二天一早再过来。
这样连过几日，曦若终于生出了疑心。
她的身子经过几番折腾不太好，但不至于每日都这样没有精神。
慕容晓再给她喝药时，曦若留了个心眼。
她当着慕容晓的面将药喝得一滴不剩，装出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早早地上了床躺着。
慕容晓觉得有些奇怪，她配的药用量控制得很好，不至于一喝完就会犯困，否则曦若早该有所怀疑了。
疑惑的同时，她心底也生出一丝担忧，莫不是安神的药喝多了，曦若的身体已经被药性支配，损伤了内里？
她不知道的是曦若缩在被子里的手一直狠狠地掐着自己，借痛意来保持清醒。
她要看看，墨北辰又想干什么。
慕容晓目露忧色，沉默了很久，决定先探一探曦若的脉象，如若真是像她猜想的那样，她一定要说服墨北辰停止用药。
躺在榻上的曦若听到背后逐渐走近的脚步声，一颗心怦怦直跳，身体紧张地瑟缩了一下。
难道被发现了？
曦若紧咬着唇，此时睡意已经蠢蠢欲动，她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才恢复了几分清明。
慕容晓在榻前站定，曦若尽量呼吸得平稳，手心里却已经冒出了冷汗。
感觉到一双手搭在了盖在身上的被子上，轻轻地掀开，曦若心头狠狠一跳，紧接着就听到了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传到耳朵里：“你在干什么？”
曦若面色煞白，刚刚差一点冲破胸腔的心脏骤然停下。
慕容晓恰好转过身，没有看到她的异样。
墨北辰面色很冷，看向慕容晓的目光夹带着刀子，视线越过慕容晓，最终停留在曦若身上。
慕容晓想起自己的猜测，咬咬牙开口道：“主子，安神的药虽然不是毒药，但若用久了，总归对身体不好。公主这几日一直服用，属下担心……”
这些话一字不差地落在曦若耳中，她死死咬着唇，唇被咬破，溢出了丝丝鲜血，她浑然不觉。
慕容晓没有说完，墨北辰面色已然沉了下去。
半晌后，他缓缓道：“你出去吧。”
慕容晓回头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曦若，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恭敬地退了出去。
曦若听着身后的脚步声，本能地感觉到墨北辰的气息越来越近。
紧紧攥着的拳微微发抖，指甲划破了掌心，愤怒是绝佳的清醒剂，她现在什么睡意都没有，刚刚听到的话犹如一盆冷水临头浇下，让她的每一根神经都无比清醒。属于墨北辰的气息钻进她每一个毛孔，让她全身各处都叫嚣着拒绝他的靠近。
身体抑制不住地颤抖，墨北辰终于发现了异样。
他猛地掀开了被子，将曦若的身体转过来，看到曦若眸中投射出来的强烈恨意，心房仿佛被切割出无数细小的刀口，慌乱一瞬间夺走了他所有的理智。
“你都……听见了？”
先前冷漠的嗓音变得低哑，抓着曦若的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曦若冷冷凝视着他，没有挣扎。但她看向墨北辰的目光却化作利剑，须臾之间便让他千疮百孔。
她唇上渗出的鲜红让墨北辰觉得刺目，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犹如受伤后的小兽，无声地拒绝着任何人的触碰。
墨北辰将她愤恨的表情收之眼底，用手指强行将曦若饱受蹂躏的唇从牙齿下解救出来，随后手腕处传来剧痛，曦若隔着衣服狠狠咬住了他的手臂，哪怕鼻间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也没有松口。
搭在她肩上的手还没有收回去，墨北辰脸上有痛意闪过，随后便恢复冷漠，只是看着她的目光中流露出来的痛色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深沉的，哀伤的，欲语还休的，许多情绪掺杂在一起，让那双淡金色的眸子变得幽沉。
药劲渐渐上来，曦若觉得身体里的力气一寸寸流失，墨北辰将手腕撤走，将她慢慢放回去。
当看到被曦若手上被自己下狠劲掐出来的淤痕时，墨北辰深不见底的双眸掀起了一丝波澜。
“为什么又这样伤害自己？”
曦若凭着最后一点清明，听到他喃喃地询问，低沉的语气中溢满了说不出的心疼。
她的目光已经有些涣散，墨北辰的脸在她瞳孔中形成模糊的影像，但依旧咬着牙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口：“都是你逼我的。”
终究抵抗不过药力，最后一丝清明也随着深沉的睡意消失，曦若闭上眼睛，不省人事。
墨北辰听到她的谴责，苦涩从心尖蔓延开，喉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
他小心地摊开曦若的手心，看到被指甲划出的伤口，心尖犹如被针扎一般。
服侍的宫人被叫进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墨北辰冷着脸吩咐他们将包扎外伤用的药拿进来，又将所有人关在了门外。
小心翼翼地处理好曦若手上的伤口后，墨北辰垂眼定定地看着她的睡颜，被咬破的唇微微肿着，泛着点点血色。墨北辰的眸光暗了又暗，心中有万千的情绪细细流淌，最终汇聚成难以言喻的心痛，在他的身体各处肆意流窜。
墨北辰就这样坐了一夜，第二天慕容晓掐着时间过来时看到他还在，心里十分惊异。
“主子？”
慕容晓小心翼翼地出声，不明白墨北辰此番是什么用意。
算着时间公主也快要醒了，以往这个时候，墨北辰都已经走了。
可现在本应该离开的人犹如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坐在榻前，一点也没有避着曦若的意思。
墨北辰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但慕容晓清晰地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寒气。
难道昨天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慕容晓心下暗自猜测着，琢磨着是否应该再出声。
空气中弥漫着让人心慌的沉默，许久之后，躺在榻上的曦若低低嘤咛一声，睁开了眼睛。
她起初还有些恍惚，但手上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睡醒了？”
墨北辰的声音响起来的刹那，曦若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她扭头用仇恨的目光瞪着他，手指下意识要攥紧，却被抢先一步阻止了。
墨北辰强行将她的手指摊开，目光中夹杂着曦若看不懂的情绪，淡淡道：“才包扎好，不要再乱动。”
他压制着曦若的动作，力量却控制得很好，并没有让曦若觉得难受。
但受制于人的感觉也足够让曦若恼怒。
墨北辰对此视而不见，专注地跟她的手指较劲，一边沉声对候在一旁的慕容晓开口：“将药准备好拿过来。”
曦若的目光一瞬间变得锋利，仿佛要将墨北辰整个大卸八块。
慕容晓心中一惊，但也没有说别的，只是悄悄退了出去完成墨北辰的吩咐。
“墨北辰！”
曦若咬牙切齿，不敢置信地低吼出声。
被压制的恼怒和对墨北辰的愤恨化作委屈，来势汹汹地溢满了她的胸腔，转而又变作酸涩逼红了眼角。
墨北辰看到她眼角的泪，觉得心脏好像被击穿了一个洞，透着冷风。
但他没有松开手，只是低下头在曦若错愕的目光中落下一吻，淡金色的眸中静若死水，没有露出一丝情绪。
“若儿，我不会放你走，所以只要能让你待在我身边，不择手段也好，你恨我也好，我都不在乎。”
曦若的眼中好像要喷出火来，墨北辰顿了一下，脸上露出一丝受伤的神色，又很快隐去。
“你乖乖的，好好养伤。”
话音刚落，慕容晓便端着药进来了，曦若仿佛被针扎了一下，顿时激烈地反抗起来。
“放开我，你放开我！”
慕容晓面露不忍，端着药碗的手指微微用力。
墨北辰继续用力，然而他看着曦若泛红的眼睛浮起水光时，心脏也好像被揪起来一样。
“墨北辰，你卑鄙，你是个畜生！”
眼泪终于兜不住，簌簌而下，曦若用尽全力也挣脱不开，心里生出的绝望让她浑身发着抖。
言语的攻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墨北辰脸上因这几句话显出一点痛苦，他逼视着曦若，眸中的神色近乎疯狂，却透着难以言喻的悲伤。
“把药端过来。”
沉冷的声音落下，一下子就摧毁了曦若所有的反抗。慕容晓看了曦若一眼，动作有些迟疑。
“墨北辰，你放开我好不好，我不要这样……”
曦若流着泪喃喃开口，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些许哀求的语气听起来无助极了，让墨北辰心痛难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