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没有她。
这几个字犹如一道惊雷，将凤梧的思绪震得七零八落，混乱不已。
墨北辰的坚决都写在了脸上，不再是遮掩的，逃避的，而是实实在在，毫不掩饰。
伴随着洪水一般凶猛的气势，来势汹汹，无可阻挡。
凤梧盯着他看了很久，心里的惊异才平复下来。
他明白自己劝不动墨北辰，就像当初他多次试探，墨北辰不肯承认，将情绪藏的滴水不漏。如今墨北辰抱了这样的决心，便也没有人能让他放弃。
除了他自己。
凤梧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口时将话头转向了更要紧的事情上。
“现在的局面，你有什么打算？”
墨北辰低头沉吟半晌，眉间紧皱，紧抿的唇让本就冷肃的面容看上去更加幽沉。
“离国的密旨上说了什么？”
凤梧摇头：“一接到消息我就忙着四处找你，还没来得及看。”
墨北辰面色更沉了几分，没有再开口，迈步朝外走，凤梧撇嘴跟上去。
然而刚回到晨熙宫，两人便得知了更坏的消息。
“闯进来了是什么意思？”
墨北辰盯着青翊的脸，后者觉得身上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被墨北辰身上飘来的寒气钻了进去，身上抑制不住地战栗，不敢去看墨北辰的眼睛。
那张脸上此时压抑着骇人的怒意，在场的人都感受到了一股山雨欲来的压迫感。
“属下已经派人去捉拿，另外公主那边，也已经增加了守卫，绝不会再出任何意外。”
墨北辰脸上依旧阴霾遍布，眸色幽暗，浑身上下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戾气。
这个消息点燃了他心中不安的引线，轻易就击溃了他刚刚建立起来的防线。
宋毅此刻就在城外，这个时候有人潜进来，铁定是冲着若儿来的。如果潜进来的那个人是宋毅……
他不敢再想下去，从很久之前开始，宋毅本身就是藏在他心里最大的隐患，如今这颗炮弹被点燃，一下子就炸毁了他所有的理智。
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夺门而出，墨北辰慌不择路地朝一个地方跑去，心中一个声音渐渐放大。
他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无论如何，宋毅休想将若儿从他身边带走。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阻止这种事情的发生。
慕容晓看到墨北辰带着一身寒气破门而入时，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然而他甚至连看都没有看慕容晓一眼，径直走到了屋子里，直到看到躺在榻上面容恬静正在熟睡的曦若，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慌乱和不安才逐渐平息下来。
屋内一片静默，半晌过后，慕容晓斟酌着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气氛：“她从月芙宫出来不久就晕过去了，属下就给她吃了安神的药。”
墨北辰沉默着没有开口，他的目光都留在曦若安静的面容上，像是怎么也看不够一样。眸中一片深色，看不出情绪。
慕容晓都以为他不会开口说话了，讪讪地要退出去，却听到他突然道：“这几日都给她吃药，别让她走出晨熙宫一步。”
慕容晓心有疑惑，碍于墨北辰面上的冷色，恭敬地开口答应下来。
就在慕容晓以为他要离开时，墨北辰却上前一步，缓缓地俯下身，然后在慕容晓惊讶的目光中，在曦若眉心落下一个温柔至极的吻。
慕容晓看不到他的脸，却隐约能猜到那双平日泛着冷意的眸子此时会是多么地深情。
墨北辰贪恋着曦若的气息，淡金色的眸子染上柔色，他飞快地在柔软的唇上啄了一下，目光恋恋不舍地停留在她安静的面容上，在心里默默道：“我很快就回来。”
做完这些，他便恢复了一贯的冷意，转身看到慕容晓匆匆避开的目光，眸光暗了暗。
“城内有人进来了，她若出了差错，凤梧也保不住你。”
慕容晓闻言心里一跳，颤声道：“属下明白。”
等到墨北辰完全走远，慕容晓才松了口气。
她忍不住看了看睡着的曦若，轻笑了一声自嘲似地道：“小丫头，听到没，你可别让本座为难啊。”
曦若均匀的呼吸着，睫毛乖巧地垂在脸上，投射出一小片阴影。她面色微白，由于用了药的缘故，兀自睡得香甜，根本听不到慕容晓在说什么，也不知道都城即将翻起风雨。
更不知道，此时宋毅就在城外，正在想尽一切办法要带她离开。
墨北辰去而复返，凤梧什么也没有问，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即刻传信回离国，调派五万大军到临城。”
凤梧默然不语，青翊迟疑地开口：“可密旨上说的是，让都城一半军队撤回离国，增援边城收复失地。”
墨北辰冷笑了一声，语气不容置喙：“就按我说的做！”
青翊看了凤梧一眼，见他什么也没有说，便也不敢再提出异议。
主子这样违抗密旨，若是离国皇帝发怒，那后果……
凤梧显然没有他的顾虑，听他们之间的对话，面上也没有一丝波动。
这时门外传来了通报：“二殿下来了，说是一定要见主子。”
墨北辰面无表情，凤梧倒是牵扯了下嘴角，只是眸中结了一层厚厚的冰，令人无端生出一股寒意。
墨连珏来，必然是也得到了消息。他一看到墨北辰，整张脸便全都冷下去。墨北辰眸中压抑着风暴，不动声色地看着那张盛怒的脸。
这个人几次三番让自己身陷险境差点丧命，他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对他出手。
青翊警惕地看着不请自来的墨连珏，眼底的厌恶不加掩饰。
墨连珏看到这三个人同时表露出对自己的恨意和恼怒，自然也想起之前安排的暗杀，面上的表情微微变色。
“墨北辰，如今形势危急，你我是同一根绳上的蚂蚱……”
“所以呢？”墨北辰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中的不耐表现得很彻底。
“大人，现下最要紧的是如何解开现在的困境，否则不管我们还是离国，都会陷入险境。”
姬无道适时地替墨连珏开口，脸上的神色微有惶恐。话中威胁的意味让墨北辰眯起眼睛，眸中投射出危险的光芒。
姬无道不由自主地抖了抖，硬着头皮继续开口：“二殿下来找大人就是为了商量出对策，如果大人有什么妙计，也不妨告知二殿下，毕竟一切都是为了离国。”
好一个一切都是为了离国。
墨北辰听到这句话，身上的戾气仿佛一下子觉醒，姬无道面色苍白，不敢再多说一句。
墨连珏自然也感受到了墨北辰的变化，他紧皱着眉头，眼睛冷冷盯着墨北辰，语气盛气凌人：“墨北辰，你可别忘了父皇的吩咐！”
“呵！”
凤梧发出了一声冷笑，墨连珏尖锐地看向他，刚想开口，就听到墨北辰轻飘飘的声音：“墨连珏，你是有多大的胆子，才敢来我这里送死？”
墨连珏闻言，整张脸变得煞白。
姬无道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身体抖得像筛糠似的，整张脸因为害怕而微微扭曲。
墨北辰并没有打算在这个时候动他们，但也对墨连珏厌恶至极。偏偏墨连珏还不肯安分，不自量力地来“敲打”他。
“滚！”带着强烈怒气的字眼脱口而出，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墨连珏的脸因为愤怒变得扭曲起来，他盯着墨北辰的目光就像一头凶恶的狼，仿佛要将墨北辰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墨北辰恍若未觉，他迎着墨连珏凶狠的目光，并无丝毫惧意。
“墨连珏，我耐心有限，你若安分一点，我们彼此都会好过。”
说完这话，他看了青翊一眼，后者立刻意会。
“二殿下，请吧。”
青翊的话虽恭敬，语气却不容拒绝。
墨连珏脸上的神色变了几变，最终沉如墨色。他原本打算暂时和墨北辰联手，可是墨北辰根本没有这个意思，而且还给了他更大的羞辱。
此仇此恨，他若不从墨北辰身上讨回来，绝不甘心！
凤梧凤眸微眯，看着那两人气急败坏从殿内离开，一直盘踞在眸中的厉色才微微散去。
若不是情势不允许，墨连珏刚刚绝对不可能这样轻易离开晨熙宫。
“可惜了。”
他幽幽叹息一声，语气里隐隐透着一丝戾气。
墨北辰并未接话，而是看向青翊，开口吩咐道：“将暗月的人派到城门，绝不能再放任何人进来！”
青翊当即领命：“属下这就去。”
直到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凤梧才开口：“宋毅的那五万人马，你打算如何应对？”
墨北辰陷入沉思，面容在光影交错中晦暗不明，凤梧淡淡道：“城内现下还剩七万人马，一半握在墨连珏手中，他为了自保，不可能坐以待毙。”
“宋毅此来，一是迷惑我们的视线，一是为了若儿，如今前一个目的已经达到。”
他说到这里，语气突变，嗓音中掺进了浓烈的杀气，“至于另一个目的，他想都不要想！”
“你待如何？”
“按兵不动，等着他自己送上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