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抬起目光朝他看过来,眸中含着一抹探究。与此同时,慕容晓派过来的人也到了门外。
“主子,慕容姑娘让属下来禀报,公主醒过来了。”
听到最后一句,墨北辰脸上的神色变了变,袖中的手猛的握紧,而后又不动声色地放开。
然而这些并没有逃过凤梧的眼睛。
“知道了。”代墨北辰回答了一声,便扬手让人退下。
目光再回到墨北辰身上时,见他面色无常,仿佛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心里泛起波澜。
让人感觉仿佛先前墨北辰表现出来的担忧和暴怒都只是幻觉。
“人醒了,你不去看看?”凤梧脸上神色不变,语气也是稀松平常,目光却不着痕迹地留心观察着墨北辰的脸上细微的变化。
眸色微暗,一股让凤梧惊奇不已的挫败和不安没能藏住,将墨北辰的思绪完全暴露在人前。
“你看我像有空的样子吗?”
哪怕心思已经暴露得差不多了,墨北辰还是撑着那一点执拗,不冷不热的开口,极力想表现出自己的不在意,效果却差强人意。
凤梧嗤笑一声,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张口便拆穿了他:“你是想着那丫头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就是你,你去了说不定她又要同你拼命,反而对身体有损吧?”
一锤定音,薄唇动了几下,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你在害怕。”凤梧静静地看着墨北辰,直截了当地刺穿了他的伪装。
墨北辰还是没有反驳,凤梧眸中顿时挤进几分惊讶。居然真的被他猜中了,墨北辰也有害怕的时候?闻所未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
淡金色的眸子渐渐沉寂下去,眸底萦绕着凤梧从未见过的颓然。
默默在心中叹了口气,凤梧也不知该说什么。
曦若喝完药缓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心里对慕容晓的认知又多了一层。
以前她只觉得慕容晓容貌绝美,身手厉害,却未曾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这个人逼得退无可退,只能乖乖喝药。
慕容晓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对付她的那些小脾气,脸上的笑意含着三分冷意三分柔和,剩下的四分全是让人晃神的绝色,曦若被她半是威胁半是劝解,好不容易不情不愿地喝完了药。
愤愤偏过头,心里生出的一股子气在胸腔里撞来撞去,半天也没有平息下来。
慕容晓轻松地放下药碗,看着曦若对着她的后脑勺哭笑不得,摇了摇头,转身吩咐人去拿清淡的粥菜。
曦若一动不动,像是又睡过去了。
慕容晓淡淡出声:“等吃了东西再睡。”
曦若不出声,慕容晓也不管,伸手替她掖了掖被子。
知道曦若心里那股气还没有下去,慕容晓也不急,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出现在曦若面前,可是某人的命令又不能无视,只好赶鸭子上架。
早就知道曦若必然要对她生出怨怼之意,不管早晚都一样。所以她反而镇定了,她并未做过什么对不起曦若的事情,只要曦若能想通这点,便没有什么怨怼可言。
粥菜很快就上来了,慕容晓拉拉曦若散在枕上的头发,淡声道:“喝粥。”
曦若本不想应,可是慕容晓能让她乖乖喝药,喝粥自然不在话下。
“不错,很有骨气,既然不喜欢喝那就算了。你这样饿着也不行,不喝粥那就接着喝药吧,又能治病又能管饱,即使我灌你也是为了你好,主子不会说什么。”
曦若仍旧不动,慕容晓声色顿冷:“来人!”
沉默的人似乎颤抖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又想起了药味的苦涩,慕容晓趁机火上浇油:“再端一碗药来,要最浓的那种!”
这下不是错觉了,身体的颤栗隔着被子传出来,慕容晓嘴角微勾,将曦若转回来,动作算不上轻柔,却很小心。
粥的香气钻进鼻孔,曦若原本就有点饿,这下更是觉得饿得受不了。
脸上的神色却很别扭,不情不愿地张了口。
等曦若睡下已经是两个时辰以后了,慕容晓从寝殿出来,正好看见墨北辰和凤梧的身影从这里经过。
凤梧瞧着故意绕圈子把自己拉到这里来的某人,眸中闪烁着几分玩味。
然而墨北辰的行为却让他的猜想刚露点苗头,又被摁死了。
离寝殿还有大老远,墨北辰的脚步就转了一个方向。
等着看好戏的凤梧:“……”
“你……不过去看看?”
墨北辰的脸色无比淡定,看不出一丝破绽,甚至连目光都没有朝寝殿飘过去一丝,冷冷道:“看什么?”
你说看什么?你会不知道看什么?你装什么装!
凤梧内心疯狂地咆哮着,脸上露出尴尬的笑,转了转目光,干巴巴地回:“不知道!”
墨北辰没有丝毫停留,只给了凤梧一个淡漠疏离的背影,留他一个在原地愣了半天,最后低骂了一声,悻悻地跟了上去。
看到了全过程的慕容晓撇撇嘴,头也不回地离开。
夜色完全覆盖住晨熙宫,灯火在万籁俱寂中显得有些单薄,守在寝殿外的人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聚精会神的留意着屋里屋外的动静。
月色下拖着一道长长的身影,缓步朝这儿走来,却在快要走近时脚下一转,随后才在一处隐秘的角落露出半个影子。
直到那个身影敏捷地从窗户跳进了寝殿,把守的侍卫依旧没有觉察到半点动静。
留在寝殿内守夜的侍女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压根没有发现寝殿内进了一个不速之客。
大概感受到了一丝寒意,迷迷糊糊地抱了抱胳膊。
曦若呼吸均匀,面色不再是病态的苍白,已经恢复了一点气色。一道阴影垂在榻上,视线落在熟睡的人身上,幽深的瞳孔深处泛起一丝微小的涟漪。
目光顺着脸颊游离到曦若微皱的眉间,瞳孔透出的光便不由暗了暗。
修长的手指缓缓停在细嫩的脸颊上方不足一寸处,一动不动,不知要退要进,踟蹰许久。
月色从窗棂透进来,洒进淡金色的眸子,驱散了一些阴霾。
曦若睡后不久,慕容晓便向他禀报了有关她的一切情况。
怎么喝的药,有没有吃东西,甚至是怎么发的小脾气,都一一跟他禀报一番。
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可慕容晓却一个细节都不放过地全部跟他讲了,他也没有阻止。
有那么一刹那,很想看看她耍小脾气的模样,吃瘪的模样,而他只能趁她熟睡的时候进来偷偷看一眼,根本没有勇气在她醒着的时候过来。
这样很好。淡金色的眸子折射出柔和的光,墨北辰看着安静的曦若,心里冒出这样一个念头。
至少他不会看见她满面憎恨的样子。
不知道这个动作维持了多久,后面突然传来一个不轻不重的声音,墨北辰猛地回头,侍女张大嘴巴愣愣地瞪着面前的景象,下一刻便忍不住要尖叫出声。
“闭嘴!”
声音浸着寒意,尖刀般的冷光直直射过来,侍女顿时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用力抓住了脖子,硬是将快溢出嘴边的喊声憋了回去。
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仿佛对面的人是修罗鬼刹一般。
“不许跟任何人提起今晚的事情。”冒着寒意的声音带着不可抗拒的威压,侍女猛地点头,脸上的表情像是快要哭出来一样。
墨北辰的目光再次落在曦若脸上,眸底的神色流转变化,最终归于平静。
面前身影一闪,等侍女再缓过神时,面前已经空无一人,仿佛刚刚自己只是做了一个噩梦。
青翊接到命令不久便哭丧着脸带人出了都城,然而第二天一早,墨北辰便收到了从都城传来的消息。
一看完密信上的内容,凤梧就眼睁睁看着墨北辰手中的东西瞬间化成了粉末。
眸底的寒气顿时凝聚,墨北辰的拳头猛地砸向桌案,巨大的声响令凤梧不得不怀疑这桌子能不能撑住这种虐待。
“连潇和连郢会合了。”冷沉的字一个一个砸在心头。
只一句话,凤梧便知晓情势转向了一个恶劣的方向。心口一顿,脑子顿时陷入了一团乱麻之中。
边城,府衙内。
连潇静静地在房内等着,身上的华服已经换成了朴素的简装,不仅如此,整个人身上还有些狼狈,胳膊上一道醒目的血痕,无声地讲诉了这些日子以来他是如何艰难地度过来的。
站在一侧南千浔比他好不了多少,青衫上被剑划破的口子还大剌剌地留着,脸上擦破的创口刚刚结痂,看上去仿佛才死里逃生一般。
两个人均是沉默,心有灵犀地安静等待着那人的到来。南千浔面色焦急,不时伸头张望,连潇满脸沉色,眸间一片冷寂。
府衙的人带着消息传到连郢耳中时,他正在整顿刚刚下战场的军队,听完来人的禀报,先是一怔,随即内心被狂喜塞满,将手头的事情吩咐下去,便匆匆忙忙随人去往了府衙。
长君身上的铠甲不知道被多少人的血液浸透,她面露疲色,刚刚的一场厮杀几乎耗干了她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