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没有一丝光亮，只有无尽的黑暗，如同绝望占据心房一样紧紧压迫着曦若。
头痛欲裂，仿佛有只手在狠狠撕扯着她的身体。
身心的痛苦一齐袭来，曦若觉得意识渐渐消退。
终于要结束了么？这可怕的噩梦，和一直渴望而无法得到的解脱，终于……
意识完全涣散之际，突然有一双手抓住了她，带着几分凌厉，几分霸道，和几分不甘心。
曦若猛地惊醒，然后便看到一片压抑的黑暗重，亮着一双淡金色的眸子。
“不准，没有得到我的允许，你不准死！”
恶狠狠的声音掺杂着一丝微妙的情绪，曦若心猛地一颤，身体的痛楚和胸中埋藏的恨意越发清晰。
许久没有动弹的身体猛地挣扎，钳住她的双手却如同铁箍般牢不可破，面前那双眸子中的光更加亮得刺眼，薄唇贴在耳畔，清晰的话语涌进耳中，曦若全身一颤。
眸中的绝望被猛然窜出的震惊取代，胸腔中流淌的绝望刹那间转变为滚烫的血液，齐齐冲上脑门。
身体一软，意识便陷入了无边的黑暗，这一次却不再是因为解脱。
凤梧表情复杂地看着墨北辰，心里忍不住猜想他是不是最近太过心力交瘁以至于神志不清了。
还以为墨北辰是想到了什么绝妙的主意才会那样激动得让他险些以为自己看到了枯木起死回生。
然而亲眼见着墨北辰只是俯身在曦若耳边，薄唇轻动，不知道同曦若说了什么，仅此而已时，凤梧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墨北辰是不是被折磨傻了？
如果这样就有用，那这些天他都是在干什么？闲得无聊？
这个念头刚窜出来，凤梧便清晰地看到曦若紧闭的眼皮动了动，顿时惊讶得张大了嘴巴。
活见鬼了！怎么可能！墨北辰到底说了什么！
墨北辰自然也看到了曦若的反应，黑沉的眸子闪过一抹光，心口密密麻麻地爬上激动的情绪，却依然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将先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你若不醒来，就永远也见不到他……”嗓音低哑，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曦若脸上。
羽睫又颤了颤，凤梧终于反应过来，忙去探曦的脉。
“简直是……”他惊讶得说不出话，手指也不自觉地颤抖。
“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这怎么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凤梧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曦若，又将目光转向面色微松的墨北辰，脸上写满了坚决，一定要让墨北辰道出真相。
隔着薄薄的肌肤，明显能感受到里面流转的脉搏不再似之前那样微弱得像快要熄灭的烛火，而是突然强烈起来，像是一下子猛烈挣扎起来的猎物，一心要夺取机会摆脱束缚。
墨北辰看到凤梧的表情便知道曦若的情况有所好转，成日阴着的脸总算褪去了阴霾，不再透着令人畏惧不安的戾气。
“日后再说。”
短短的几个字，语气肯定不容拒绝，凤梧便知道现在是绝对不会得到答案的。
好歹忍住了想破口大骂的冲动，凤梧默默地在心里给自己顺毛，好不容易开口，语气也还是透着一丝不快：“依她现在的情况，大概明日就会醒了，恭喜啊，你终于……”
从道出那声“恭喜”开始，墨北辰的眸色便变了一变，凤梧识趣地将后面的话憋了回去，终于忍不住在心里破口大骂：妈的，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公主情况好转的消息如同离了弓的箭，迅速传开。
青翊总算松了口气，终于敢踏进寝殿了。然而凤梧笑眯眯地把墨北辰的话转告给他的时候，青翊刚刚舒展的脸一下子又皱成一团。
看着凤梧幸灾乐祸的脸，青翊额角抽痛，严重怀疑是面前这位干的好事。
青翊看着凤梧毫不留情地嘲笑完自己，然后大摇大摆地离开，迈开的步子默默地收了回来。
算了，他还是不进去了。
脚步一转，青翊便朝另一个方向走去。那个人听到这个消息，肯定会高兴得掉眼泪。
墨连珏听到这个消息，脸上一丝兴奋一闪而过，阴郁的眸中逐渐堆积起笑意。
第一次觉得听到对墨北辰有利的消息这么开心，他还真怕那公主一命呜呼，刚看到的一点突破便烟消云散。
“知道了。”墨连珏摆摆手，突然想到什么，脸上的笑意更冷了几分，懒懒道：“把这个消息也说给郡主听听，她兴许会很开心。”
语调透着玩味，根本不是分享好消息的样子，绝对地不怀好意。
来人虽有些不解，但依旧恭敬地低头道：“属下明白。”
墨连珏微微仰头，脑海中猛然浮现出御花园刀光剑影的一幕，语气微冷，叹道：“有趣，有趣。”
月国这一趟，发现了这么有趣的东西，果真不虚此行。
眼皮很沉，有些睁不开，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令她难受的还有隔着眼皮也感受得到的刺眼的光亮，下意识想要抬手遮挡，却力不从心，仿佛有千斤之石压在手上。
难受地挣扎了几下，光亮便弱了下去，仿佛有人替她挡了。
微微睁开眸子，心里残存着些许迷茫，眼前的事物逐渐清晰。
眼睛对上一双冷冷清清的眸子，比她见过的任何一双都要漂亮。
“醒了？”熟悉的嗓音同眸子一般清冷，语气透着一丝欣喜，眸中的清冷掺进了几分暖意。
“……”
记忆的某根弦被轻轻触动，曦若竭力地回忆着自己什么时候听过这道熟悉的嗓音，那人兀自退开，走动了几步，冲其他人吩咐道：“快去禀报主子，公主醒了。”
脑中仿佛被棍子搅得一塌糊涂，曦若的神智还不怎么清醒，愣愣地睁着眼睛，杏眸中一片空白迷茫。
慕容晓回身走到榻边，语气比刚才软了三分，体贴地开口：“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嗓音干得仿佛要冒烟，眼睛也酸胀得厉害，身体更是仿佛被抽光了力气，头脑昏昏沉沉。
但是曦若开不了口，没有血色的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慕容晓顿悟，利索地倒了杯水，一点一点喂进曦若口中。
她不曾做过这种事情，动作有些笨拙，却小心翼翼，耐性十足。
缓了缓，曦若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慕容晓的脸，面前的绝色面容和记忆中某张惊为天人的容貌渐渐结合，瞳孔微缩，眸色便暗了下来。
想要冷笑一声，却终究没有开口，神色却冷下来。
慕容晓察觉到她的变化，这感觉就像一只柔弱得不堪一击的生病小白兔突然冷化成一把锐利无比的刀，光是眼神便令人招架不住。
慕容晓倒不是害怕，只是心虚，下意识地想要躲开这道目光的注视。
但脸上的面色不变，将杯子放下后，又端起已经放了很久的药碗。
“喝药吧。”
面上无波无澜，慕容晓忽视掉那道冰冷的视线，面不改色地开口。
曦若没有张口，眸中闪过一抹讽刺。慕容晓知道，若不是因为身体无力起不来，恐怕自己会被眼前的人狠狠推开。
空气陷入了长久的沉默，曦若组织了很久的语言，蓄足了力气才缓慢地开口：“姐姐为何现在才露面？”
声音沙哑，仿佛用尽了力气。
慕容晓听后眼睛却是一亮，刚刚压在心上的石头仿佛被挪开了一点点。
“先喝药。”
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慕容晓选择转移话题，曦若却不为所动。
心里那种被欺骗的感觉强烈，激起了愤怒，却并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她们仅有两面之缘，一次是救命之恩，另一次也勉强算得上。慕容晓从未说过自己的来历，曦若曾经猜想过，还傻兮兮地觉得这样的女子，人间怎么可能会有？
却没想到，竟然也是墨北辰一方的人。
现在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心里便会窜出一股恨意。
连带着对慕容晓也生出一丝恼怒，被欺骗的恼怒——即使明白她未曾欺骗过自己。
见曦若不动，慕容晓眸中浮起一丝无奈，心里说这小丫头脾气真倔啊。
想到某个人蛮横不讲理的命令，慕容晓咬咬牙，脸上挤出一抹笑意，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温和，语气柔软：“你身体可耽误不得。”
杏眸微微一闪，脑中突然冒出了一道如厮般清冷的声音，原本搁置在记忆某处的画面又重新浮现在眼前。
“外面风冷，你身体可受不住。”
一样泛着清冷的嗓音，夹带着同样的关心。
曦若心口泛起一丝很微小的暖意，神色却依然冷冷的，一言不发。
慕容晓叹了口气，这小丫头怎么能这么倔？
“你若怪我便罢了，拿不喝药来威胁我，我可看不起。”
曦若被她这样一说，面容一紧，半晌过后，居然乖乖张开了口。
鬼使神差似的，曦若暗骂了自己一声，来不及后悔，慕容晓便握着汤匙送到了嘴边。
苦涩的药味冲得她眯起了眼睛，曦若头皮发麻，慕容晓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药汁直接送到口中。
“……”真难喝。
看她面色狰狞，慕容晓记得某人的嘱咐，手中的蜜饯随即喂到曦若口中。
缓了很久，才把口中的苦味压下去一点。
目光下意识飘到慕容晓手中还剩的半碗药汁，曦若拧过头，一副拒绝的模样。
慕容晓差点笑出声。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慕容晓心里还是冒出了一丝欢快的想法：小丫头脾气还真是像个小孩子，若在这里的是某座冰山，那可真就好玩儿了。
墨北辰毫无预兆地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