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若现在满心装着对墨北辰的恨,对他手底下的人没有一丝好感,哪怕对方的话带着关心之意,她的面色也是冷冷的,凝结着一层寒霜。
见她不答,声音的主人也并没有生气,又道:“身子这么弱,还是别折腾的好。”
嗓音虽冷,语气却像是劝解一般,没有半分强势凌厉。
曦若向传来声音的方向看过去,见一黑色模糊的身影藏在树影中,似乎是刻意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模样。
“你是谁?”
“你不必知道。”黑影微微动了动,声音中除了清冷,掺杂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
曦若盯着那团黑影,却没有向前。
她只觉得那人的声音很是熟悉,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一阵冷风刮过,带着一抹叹息传到了曦若耳中,“进去吧,你若再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定然吃不消。”
曦若不答,心中却想,她现在跟死了有什么分别,还谈什么爱惜不爱惜?
不想再同墨北辰的人有什么纠缠,曦若转身进了屋,藏在阴影中的人松了口气,忽地想起什么,又皱紧了眉。
她要不要告诉主子,公主现在的情况?
边城传来了消息,墨北辰看完最后一个字,脸上的神色完全沉下来。
青翊看到这种情况,便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消息。
“连郢率军奋力打压离国军队,边城的情况不妙。”
墨北辰每开口说一个字,眸色便沉一分,他没有料到,连郢手中虽没有虎符,但军心也没有半分动摇的意思。
反而越战越勇,大有将离国军队击退之势。一旦边境平息,连郢下一步的动作必定是杀回都城。
青翊听完,也皱紧了眉,思索着现在的情势。
虽然都城已经被掌控,但百姓和被俘军队不断生事,并不算全无后顾之忧。
况且都城的消息一经传开,各地驻守的军队都已经有所动作,若不是主子早有准备,限制了他们的行动,现在的都城早就成为了众军合围的对象。
虽然离国那边已经调了大批军队,但远水救不了近火,且行军需要时日。
现下若是七殿下拿着虎符和三殿下会合,简直如虎添翼,到时众军集合杀往都城,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便尽数白费。
不仅如此,恐怕连身在都城的他们,也要陷入困境。
墨北辰自然也想到了这些,薄唇紧紧抿着,额角青筋暴起,半张面容拢在阴暗中,全身散发着一股阴寒之气。
“立刻给离国传去消息,调来都城的大军暂时全部调到边境,在都城的动乱摆平之前,把连郢拖住。”
也只有先这样,再加派人手搜寻连潇的下落,断不能让他与连郢汇合。
“属下这就去。”
青翊不敢耽搁,转身便出了门。
慕容晓看到青翊行色匆匆地出门,眉间微皱,到了门口又再次犹豫起来。
主子让她去晨熙宫,但是也只是让她看着公主,并没有交代其他的事情。
她到底要不要说?
正在犹豫,却见有人急匆匆地朝这里过来,慕容晓看清了来人的模样,神色一凛,闪身迅速离开,站在暗处仔细留意着屋内的一切。
“下官参见丞相。”
姬无道直接进了门,墨北辰面色仍带着冷意,“你来作甚?”
语气同他的面容一样冷冰冰的,姬无道听得出话中的不耐烦,脸上却不敢露出一丝的不悦,急忙将来意道出。
“二殿下体恤丞相为了都城平乱之事日夜操劳,特地摆了宴,以表敬意,还请丞相赏脸。”
墨北辰听完,从鼻间溢出一声冷哼,如同冰锥的目光朝姬无道刺去,冻得他打了个哆嗦。
“既然殿下知道我辛苦,不如多想想办法平乱,何需设什么宴!”
自墨连珏来到都城,他们二人几乎不曾见面。他二人不和向来是摆在明面上,墨北辰此时说话也毫不客气,直指要害。
姬无道不知自己正好碰上了墨北辰心情不好,对墨北辰出言讽刺也是敢怒不敢言,赔着笑,语气也更加讨好:“殿下也是一片心意,交代下官一定要将丞相请去,而且,还备了一份大礼,丞相若是不去,恐怕会留下遗憾呢。”
他的话说一半留一半,墨北辰却完全没将他的小算计放在眼里。
“二殿下有心替我准备大礼,还不如用心想想该怎么平息都城之乱,我还有事,不陪大人说话了。”
墨北辰如此不给面子,只差没叫人来赶他出去,姬无道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挂在脸上的笑意尴尬得不知如何是好,缩在袖中的手指握成拳,脸上仍旧恭敬有加,只是眼看就要挂不住。
“丞相大人……”
姬无道仍不死心地想说点什么,墨北辰却是耗完了耐心,冷笑道:“大人莫不是没听明白?”
这话中埋了怒气,隐隐待发,结满寒冰的眸子冷冷一瞥,姬无道的声音便被生生截断在嗓子眼,再发不出一个音。
“那下官告退了。”姬无道额头冒着冷汗,颤颤巍巍地出了门。
藏在暗处的慕容晓被墨北辰刚刚爆发的冷意惊到,想起之前青翊出门时一脸沉重,暗暗思索到底出了何事。
思来想去,慕容晓得出结论,现在还是暂时不说了罢,她本想帮一帮公主,但现在看来,不是好时候。
谁也未曾料到,此时的晨熙宫已然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墨北辰将晨熙宫护得极严,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将宫殿守得一只蚊子都飞不出来。
然而墨连珏铁了心要捅破这宛如铁皮一般的防守,为此费尽心机。
自从被囚在晨熙宫,曦若便几乎只待在寝殿,又寡言少语,常常一坐便是一天。
楚葵同她一般,出不得晨熙宫。整日也都是待在她身边,看着她呆坐着失了魂的模样,心里暗暗难过,只盼着三殿下能早日归来。
“公主,奴婢看你脸色不太好,到榻上躺一会吧?”楚葵见曦若面色微微发白,忍不住开口劝道。
曦若没有应答,楚葵也已经习惯了她这般失神的模样,叹了口气,转身去取披风。
她今日醒来时便发现自己躺在床上,而公主却坐在窗边,双目出身地看着外面,不知道已经那样坐了多久。
楚葵忙起身过去的时候,见曦若唇角冻得发白,面容隐隐呈现青白之色,分明是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风。
好不容易劝她上床躺了下来,面色渐渐红润,身体也不那么冷的时候曦若又爬了起来,不肯再睡。
楚葵无法,只得仔细盯着她的情况,稍有变化便开口劝解,曦若充耳不闻。
自从宫变之后,公主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不但不爱说话,连笑容都不再有了。身上笼罩着一层让令人陌生的阴郁,让楚葵有种错觉,仿佛她再也不会露出笑容一般。
楚葵给曦若披上衣物时,曦若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回头。
“楚葵……”
耳朵里忽然传来一道轻轻的声音,楚葵脸上先是震惊,继而欢喜。
“公主,怎么了?”
这是这几天以来,公主肯主动说话,楚葵心里高兴,话中也透着一丝激动。
“你说三哥现在,如何了?”
声音轻得仿佛即将消散,听得人心里不觉一酸。
楚葵眼眶冒出湿意,被她强行憋了回去。
“公主放心,三殿下肯定会好好的。”
曦若停顿许久,又接着道:“近日我总是梦见一些事情,心里害怕。父王和七哥……”
声音突然消失,楚葵心里自然明白是什么原因,眼眶里的湿意再也憋不住,忙抬手拭去涌出来的眼泪。
“三殿下身边还有宋将军和许将军,不会有事的,公主别多想了,好好保重身体才是最要紧的。”
曦若静默了许久,楚葵以为她不会再开口时,又听见她缓缓开口:“若是如此……便好。”
她不敢开口跟楚葵说那些可怕的梦,哪怕是醒来也常常一身冷汗,满脸泪水。
如今经历了这些,恍惚觉得从前种种都像是做了一场梦,那些快乐的都是假的,唯有现在的切身之痛才是最真的。
楚葵见她又陷入了沉思,唯恐她再多想,便开口道:“公主,先睡一会吧,奴婢去铺床。”
曦若这次听进去了,也点了头。
楚葵欢喜不已,急忙去收拾。曦若缓缓挪着步子走到床边,楚葵服侍她躺下替她盖好被子。
“公主睡吧,奴婢一会叫你。”
曦若点头,随后闭上了眼睛。
楚葵心里松了口气,看着曦若胸前起伏规律,呼吸均匀,才蹑手蹑脚地出了门。
难得公主今日有所转变,楚葵想着趁这个时候让公主再多一点开心。
楚葵出门的时候并未发现,一道目光已经盯了寝殿许久,趁她离开,一个鬼祟的身影悄悄地推门进了寝殿。
“公主!”
楚葵拿着新摘的果子,兴高采烈进门时,却发现殿内空无一人。
第一反应是公主出去了,然而楚葵的直觉是不可能。
忙将怀里的果子放下,细细看了一遍,殿内没有,殿外也没有。
脑袋里顿时挤进一些不好的猜想,楚葵脑袋“轰”的一声,面色顿时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