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多走一份,步皑就少一分醒来的希望。
“你们去吃点饭吧,我来守一会儿她。”穿着病号服的陈硕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他们身后,脸色十分不好,眼窝深陷下去,脸上有不少胡渣,无精打采又愁云满布的脸看上去好像几天没有睡好觉了。
实际上他也确实是这样,自从冲进火海,将昏迷不醒的步皑从里面救出送到急救室里,他就再也没有合过眼。
“……你的腿,还是我们来照顾她吧,你去歇着养病吧,医生说你需要静养。”何郸虽然很想带着几乎哭杀掉了的白敏敏出去歇一歇,但他不能让陈硕来接替自己。
他从白敏敏嘴里零星知道了些陈硕的事情,自己的特殊经历让他对于陈硕抱有与白敏敏和步皑完全相反的态度。
这个男人背后有担当,心里有故事,却一直在受伤。
尤其是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挡,红着眼推开面前一切人冲进火场,一瘸一拐的抱着步皑出来的时候,何郸就更加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陈硕是爱步皑的,爱的深沉,爱的超越了自己的生命。
所以他才不能让这样深情的好男人一直掏空自己的付出,他是学医的,敏锐的医学感官让他发现眼前的男人是在硬撑着,他的身体根本没有看上去这样好。
真爱的人不应该被辜负,即使是被误解,也应该有人站在他身后支持一下他。
何郸比谁都清楚那样绝境里的无奈,所以才知道黑暗里一丝缥缈灯光的可贵。
“哦,我的腿没有多大事情。
谢谢你的关心,你和敏敏却吃饭吧,一会儿过来替我就好了。”陈硕苍白的脸上显出毫不在意的神色敲了敲自己被绷带紧紧缠着的腿。
出来的急,他连轮椅都没有用,摸着墙脚就过来了,却看见白敏敏一直在这儿识图唤醒步皑,他就一直没有感动,就这么站了八个多小时。
重度烫伤的左腿渗出一道道血痕,他却毫不在意,而白敏敏一声声的哭诉对于步皑却是毫无作用则是让他心里越来越凉。
“不去,我哪儿也不去。
陈硕,你以为你是谁,全天下的人都要听你的命令行事吗?
之前你那么欺负步皑她都没有吭声,现在她就要死了,你还想借着救她伤了腿再纠缠着她不放?你到底想做什么?
步皑以前多喜欢你,你知道吗?
看在她用了大半辈子偷偷爱你的份儿,我求求你,放她幸福吧!”白敏敏听见陈硕的声音,从何郸怀里起来,看见陈硕就像是野兽一般的扑向他,拼命的摇晃他。
陈硕的身子却是出乎想象的虚弱,只一推,就倒在地上。
不过,谁在意呢,连陈硕本人都丝毫不在意,他竟坐在地上失心疯的笑了起来。
腿,就是瘸了又怎么样,心碎了又怎么样,他这一辈子欠步皑的,永远也还不清了。
对呀,自己要怎么做才能放下步皑。
要怎么做,才能让你放过自己?
“敏敏,敏敏冷静一下,你累了,我们先去外面休息一下。”何郸赶忙拉开缠在陈硕面前凶神恶煞一般的白敏敏,半搀半扶的将她拉出去病房。~
“对不起,我们一个小时之后再回来。”他朝着倒在地上的陈硕抱歉的说道,接着便将病房门关上。
倒在地上的陈硕好久才十分费力的依靠墙站起来,身体越来越差,甚至都没有起身的力气。
没有一丝力气的双手却十分用劲儿的拍打起衣服上不多的灰尘,好一阵儿,他才在步皑床边坐下。
他满眼宠溺的望着步皑,又无比心痛的望着她,若是一切没有他,现在的步皑一定会很幸福吧。
手指在空中停了一阵儿,还是滑到了她的脸上,抚平她的額发,顺着她的眉毛慢慢下来,接着是她的鼻子再然后是小巧玲珑的嘴巴。
好像这样摸一摸,就能永远记住一样。
他却不知道此时的步皑不光知道自己的脸被人摸来摸去,还很愤怒。
“说你混蛋还一点不亏,你不光混蛋还是个流氓!赶紧把你的猪蹄子从我脸上拿开!拿开!”步皑愤怒极了,火箭一样的冲下来伸手就打开陈硕的手。
拳头就那么虚无的从陈硕身上穿了过去,步皑这才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死掉了。
碰不到陈硕,回不到自己的身体,而躯体就那么一直的是个正常工作的躯体。
自己真的变成了个鬼魂吗?步皑不敢相信。
“步皑,你真的很笨。”陈硕握着步皑冰凉没有温度的手,心里越发的抽的紧。
“你才笨,你们全家都笨!”这个时候步皑也不忘为自己的智商正名,就算那么多例子说自己蠢,她也不能破坏破摔,她白了一眼陈硕,又飘回他的头顶。
陈硕紧紧握着她的手,像是害怕她下一秒就要消失似的,脸上却露出少有幸福的笑脸:“你应该是我见过最笨的女生了。
还记得你上物理课的时候吗?老师让你去黑板上解题,你一脸自信的上去,哆哆嗦嗦写了个解字就下来了。
咱们那个万年冰块脸物理老师都被你逗笑了,问你是不是跟她闹呢!”
步皑听着一脸黑线,这个混蛋真不是个人,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特码的,自己都重度昏迷了,他居然还这么正大光明的爆自己的黑料。
明明努力忘掉的回忆又想翻电影一样的重新出现。
“还有那次,班主任让你背文言文,班里人给了你多少提示,你结结巴巴的说完题目之后,愣是连诗人都忘了是谁,弄得班主任只能叹叹气让你坐下。”陈硕嘴角依旧明媚的咧着,眼角却流出几滴晶莹的眼泪。
要是一直那样,该有多好。
高中的时候自己总是在寻求长大,想要出去闯荡闯荡,以为再怎么记在心头的朱砂痣也最终会变成文字血,现在的一切都不值得眷恋。
现在想想,回了那么久他只弄懂了一件事,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在哪里,步皑都永远死死占着他心口的位置,忘不了躲不过。
“那一次你也没有背过去好不好!
那一周的前后黑板是不是我们两个人一块擦的!”提起这个步皑还是有一分得意的,尾巴翘到天上的陈硕语文还是跟自己一样的渣渣嘛!
那一天陈硕被老师问得静默无语无比乖巧的表情真是让步皑收藏了一辈子,每次步皑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想象这件事儿,笑得立刻羊癫疯不能自己。
步皑急急的反驳着,忘了陈硕根本听不见自己的声音,也没有注意到陈硕流出的眼泪。
“步皑,你真的很笨,笨到有人一直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一点儿感觉都没有,你真的很冷血。
你居然还傻乎乎的跑去暗恋人,一暗恋就是那么多年,却连自己的心迹都没有表达过。
幼儿园孩子都知道饿了要喊饿,你怎么不知道要喊出那一声告白的声音。”陈硕声音有些埋怨更多的是后悔,他应该好好爱她的,却为了心中的远方到了真正的远方。
“对!我就是瞎了眼才傻乎乎的跑去暗恋你,至于我冷血,切!
我冷血!”步皑气的鼻子都要歪道一边,她现在真的想诈尸还魂起来踹死满嘴跑火车的陈硕。
真是倒打一耙,不过不得不说,步皑现在有点佩服陈硕了,他是怎么做到每一次见面,都能不要脸更上一个层次。
至于陈硕说的话,她也没有多做考虑,下意识的就认为喜欢自己那么多年的人是汪易璟。
“步皑,你说为什么老是我们之间总是会错过呢?”陈硕眉眼染上无法言语的忧伤,声音低低的像是和步皑低语聊天,紧紧握住步皑手的单薄背影看起来有些可怜。
步皑不知为何心底有一丝苦涩开始泛滥,她索性转过身去不看他:“陈硕你真的很厉害,要死掉的人是我,现在在这里装可怜我倒觉得对不起你了。”
陈硕听不见她的话,仍然自顾自的说着:“高中毕业的时候我去错了奶茶店,开始还以为女生都要迟到一会儿,就在那里一直等着你,等了好久好久。
你一直没有出现,我就知道我去错了奶茶店。
学校旁边,左边一家是你喜欢的,右边一家是我喜欢的。
我理所当然的就去了左边一家,没想到你却在右边那一家等我。
可是,却再没有了第二次机会。”陈硕哑然失声,只能望着床上没有反映的步皑失声笑笑。
那件事情,没有谁对谁错,或许他们之间真的是没有缘分吧。
那时候的自己还没有意识到步皑对自己的意义,所以父母搬家离开的时候,这件事情就烂在了自己肚子里,甚至连争辩都没有。
就那样去了沪上,才知道没有步皑的自己多荒唐。
“你……你去了!?”步皑心潮起伏又想起那个在奶茶店死等的自己,现在知道真相的她心里乱糟糟的。
他去了,为什么从来没有和自己说过?
不过步皑也不再是那个傻傻单纯的高中生了,她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没有什么晚不晚的,一切都过去了,她有了自己的新生活。
陈硕……也有了自己的女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