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氏手执账簿坐在丽清园主屋的正厅中,正耐心地等候着白氏的到来。
她垂眸看了账簿一眼,眼睛里竟然有着雀跃的神色。
不过一会儿,婢女就出现在大门处。陆氏望着门口,正想着怎么收拾白氏,谁知道第一个走进来的,竟然是赵老夫人林氏。
陆氏微微一怔,老太婆怎么来了?
一直到林氏走至正厅,陆氏才屈膝朝自己的婆婆行礼。她看见林氏身后的白氏,心中满是疑惑,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呢?
“老夫人,您怎么来了?”陆氏一边问,一边略带深意地看了白氏一眼。
林氏径直在刚刚陆氏坐着的主人位置坐下,神情悠然自得,“方才我与白氏在一起,听说你要找她,便想起,我也好久没有来你丽清园坐一坐了。”
跟白氏在一起?陆氏立刻明白过来,林氏那么喜欢赵永章,恨不得天天把赵永章叫到钟灵园去,一来二往地,白氏与林氏经常见面也不奇怪。但是自己明明给了那么多繁琐的事情给白氏去处理,她怎么还有这个空闲能接近林氏呢?
陆氏谦卑地道,“媳妇不知道老夫人来了,什么也没有准备,媳妇这就命人准备些茶点。”
林氏却摆手制止,“不必了,我只是来小坐片刻。你和白姨娘有什么事情便去办吧,不必理会我。”
一直默不作声的白氏这才对陆氏问道,“不知道陆姐姐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
陆氏又看了林氏一眼,端庄地一笑,朝林氏说,“正好老夫人在,媳妇想请您说句公道话。”
林氏和白氏都疑惑不解地看着她,林氏问道,“什么事?”
陆氏把账簿呈给林氏,“是这样的,媳妇翻查账簿发现,上个月,咱们家的花销足足多了五十两银子,其中正是白姨娘在外面买东西记下的账。媳妇就疑惑了,白姨娘一向节俭,怎么会突然花了这么大一笔钱呢?”
白氏平静地道,“老夫人,陆姐姐,上个月玉纯回家,老夫人亲口吩咐了我去给玉纯置办东西。我想着玉纯吃了这么多的苦,又是赵家的大小姐,自然要给她多置办些好的东西。那些账,就是这么来的。”
陆氏摇了摇头,“可是整整五十两银子,这些日子给玉纯买下的东西,加起来最多只有三十两吧。这剩下的二十两,只知道记在了妹妹头上,却不知道这些钱去了哪里。妹妹又怎么解释?”
白氏愣了一下,“姐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在说,是我故意盗走了这二十两吗?”
陆氏十分地从容。她拿出一张当铺的单子,对白氏说,“妹妹,这是姐姐从当铺老板那里拿回来的单子。老板说了,上个月你曾经拿了许多首饰去典当换钱。妹妹吃喝都在家中,究竟为什么要用这么多的钱财呢?”
林氏听着听着,也来了兴趣。白氏突然将所有东西拿去典当,其中到底有什么原因?
“白姨娘,你就坦白说出来。有什么难处,咱们是一家人,肯定会给你想办法的。”
白氏只是浅笑,“老夫人,我没有难处。拿出去典当的首饰都是我不常戴的,我见这些首饰放着也是浪费,所以才拿出去换些钱,买一批新的。”
陆氏不依不饶地道,“白妹妹,你就承认了吧。再难启齿的事情,咱们也会替你解决的。何必偷偷典当又夸大账目呢?”
“姐姐,典当一事我承认确有其事,但我真的没有虚报账目。当日给玉纯买了多少钱的东西,我自己都忘记了,但绝对是不止三十两的。老夫人,姐姐,你们算一算,玉纯四季的衣服,首饰,胭脂水粉,还有毓秀园所有的家具布置,各种桌椅木床。这些全部加起来,绝对不止三十两了呀!”
林氏默默地看向喋喋不休的陆氏,心中已经起了疑。且不说陆氏故意要找白氏的麻烦,单单是给玉纯买东西这件事情上,林氏就已经很不爽了。去年赵玉琴一个人花在衣服上的钱,就达到了三百七十两之多,可陆氏现在竟然埋怨白氏给玉纯买了太多东西?
同样是害死崔妍的人,为何陆氏却能安枕无忧?现在自己要借赵玉纯来了崔妍的心愿,陆氏却偏要处处挑刺。陆氏虽只是针对白氏,但她利用玉纯,不就是在挑衅崔妍,要崔妍依旧死不瞑目地来缠着自己吗?
林氏的不悦已经明显地表露在了脸上,可陆氏还是不断地想要将监守自盗的罪名扣到白氏头上,殊不知,陆氏已经彻底踩了林氏的尾巴。
“好了!”林氏厉声喝道,陆氏和白氏双双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玉纯是赵家的女儿,用的东西必定要是最好的!什么三十两五十两的,难道玉纯身为赵家的大小姐,就不值得用好的东西吗?!啊?!”
陆氏看着林氏瞪着自己,充满怒火的双眼,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激怒她了。她不过是想找白氏的麻烦而已啊。
她连忙低下头,“老夫人,媳妇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说白……”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别再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的!你这就去让那些老板,给玉纯送够价值五十两的东西来!”
陆氏被林氏劈头盖脸骂了一顿,既委屈又愤怒,但还是不得不咬牙切齿地答应,“是,媳妇这就去办。”
白氏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这老夫人到底是怎么了?本来陆氏是要对自己发难的,为何老夫人发了这么大的脾气?听她的意思,好像还跟玉纯有关?
下一瞬,林氏站起身来朝门口走去,“白氏,还不快跟我回去陪章儿!”
白氏回过神来,连忙跟了上去,只留下陆氏一个人站在原地,暗暗怨恨着林氏的不可理喻。
两个月后。
这一天,午膳时间刚过,孙良碧坐在毓秀园最里端的一个小屋子里静静地坐着,眼睛不时还瞄向门外,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这间屋子还是孙良碧在某天和良冰一起逛园子的时候发现的。此处偏僻安静,此时又适逢下人们出去干活,无人打扰。选择在这里与人见面,最好不过了。
不一会儿,李天赐拎着一个普通的食盒从大门处探出身子。一见到早已在等候的孙良碧,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笑,朝她走近。
“玉纯,你等了很久了吧。”李天赐一边说话,一边把食盒放在石桌上,从里面拿出了两盘精致的小点心。
孙良碧无比温柔地看着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因为身份有别,李天赐还是不敢太过明显地与孙良碧见面,于是孙良碧选择了毓秀园这间荒废的屋子。虽然每一天,李天赐只能在赵家众人午睡时,以送汤为由过来与自己见面,而且每次见面仅有短短的半个时辰,不过对于孙良碧来说,这已经足够了。
孙良碧摇了摇头,伸手想给他擦一擦额头上的汗,但李天赐却阻止了她的行为。
“玉纯,你这身衣服这么好看,不要因为我弄脏了。”李天赐认真地说道,那模样像是连孙良碧动一下都舍不得她一样。
孙良碧幸福地笑了,“你为我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对我这么好,我不过是想给你擦擦汗,这也不行吗?”
与他们一路之隔的穆王府后院中,金琦欢刚刚吃过午膳,便迫不及待地爬到了竹梯上。她刚爬上去,从墙壁上露出了小小的半个头,便看到对面的屋子里,有一对男女在聊天。
金琦欢回过头,对着金宏瑞招手,轻声地说道,“瑞儿快来!哥哥和姐姐又出现了!”
金宏熙原本跟在金宏瑞后头,没想到金宏瑞听见这句话,立刻跑了过去。金宏熙有些纳闷了,什么哥哥和姐姐?
金宏瑞三两下地功夫就爬上了竹梯,和金琦欢一起缩着脑袋看着对面,不时还发出嘻嘻的笑声。
金宏熙这就不懂了,那个废屋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啊,不就是一个空置多年,什么都没有,还满是灰尘的屋子吗?这姐弟俩在这一个月里老是爬上去看,自己本来也没怎么在意。但是刚刚欢儿说,有哥哥姐姐?
他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了,运用自己还过得去的轻功,一下子跃到了竹梯上,将姐弟俩抱在怀中。当他正想问金琦欢有什么好看时,金宏瑞却一把将高个子的他拉到了墙壁之下。
“哥哥,你站这么高会被发现的!”金宏瑞急忙指责他,又回过头继续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不去管金宏熙了。
竹梯上的空间不大,而金宏熙却是人高马大的。被金宏瑞这么一说,他只能用半个脚掌蹲在竹梯上,随便一后仰就会掉下去。他抓紧机会看向对面,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让金琦欢和金宏瑞姐弟这么感兴趣。
只见原本荒废的屋子中,一男一女围着石桌坐着。石桌上面有些像是糕点的东西,但是模样不算精致,比莲香楼的差远了。坐着的男子身穿普通的下人衣服,握着一个身穿锦缎的女子的手。金宏熙定睛一看,那女子不就是赵玉纯吗?
金宏熙敲了敲金琦欢和金宏瑞的脑袋,“你们两个小鬼,原来在偷窥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