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廊之上,赵玉琴一边缓慢地朝前走着,一边对身后的婢女问道,“可宜,天赐那边怎么样了?”
可宜立刻对赵玉琴道:“小姐,近日那乡下丫头经常和李天赐相谈甚欢,好几次可宜还看到他们私会呢。看来赵玉纯已经渐渐喜欢上天赐了。小姐真是聪明绝顶,料事如神,能够想出这个方法去对付赵玉纯!”
“哼,她不过是一个乡下野丫头!我亲自出手,已经是抬举她了!”
“就是,那个野丫头什么都不懂,就凭她那早就死透的娘,竟然能得到老夫人的关照?而小姐你天生丽质,倾国倾城,老夫人竟然不懂得欣赏小姐的好。真是老天不长眼!”可宜说得义愤填膺,赵玉琴听了却是心花怒放。
“可宜,我娘可真是没有白疼你啊。这么会说话。”
可宜低头一笑,“夫人对可宜一家这么好,可宜自然要替夫人尽心尽力地伺候小姐了。”
“你的嘴果然够甜,”赵玉琴看向可宜,“等那野丫头被伤得体无完肤,痛不欲生时,本小姐一定会让娘好好地奖励你。”
可宜喜出望外,立刻道谢,“多谢小姐!”
赵玉琴得意地笑着,一转身,走进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月门,却没想到与人撞了个满怀。
抬头一看,赵玉琴却发现,汪氏正惊慌失措地看着自己。
她顿时意识到了什么,便冷冷地看着汪氏,“二婶,琴儿竟不知,您到丽清园来了。刚刚有些吵杂,不知二婶可听到了?”
汪氏被赵玉琴盯得浑身不自在。按理说,她不应该怕这么一个十四岁的小丫头,但是赵玉琴是出了名的阴狠毒辣,汪氏岂会惹祸上身。
常言道,闲事莫理。现在赵老夫人已经不允许自己再靠近玉纯了,她何必去管这个闲事呢。
汪氏让自己镇定下来,茫然地道,“二婶只是去找你娘才路过这里,正从那边过来呢,就不小心和你撞上了。琴儿你说吵杂?二婶什么也没有听见哪!”
赵玉琴立刻就明白了,自己这个二婶惯会见风使舵的,现在是装傻充愣呢。“二婶,既然您什么都没有听见,那就当琴儿什么也没有问吧。”
汪氏点了点头,温柔地笑了一下,正打算离开,却又听到赵玉琴的声音传来。
“二婶,今年春天暖和,花开得也特别好。这小草呀,还是开在草丛里比较好看。像芙蓉那些大朵的花儿,也自然有它该呆的地方。要是小草去管芙蓉的事儿,那就不好了,对吧?”
汪氏愣了愣,赵玉琴这是在让自己别插手大房的事啊。她心里不忿,但是也不能怎么样。大房有林氏和陆氏压着自己,自己又能闹出些什么出来呢。
赵玉琴见汪氏面色不好看,心里有些得意地带着婢女走了。而汪氏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头又不安了起来。她转过身,快步朝自己的万盛园走去。
离开丽清园,汪氏脚步匆匆地回到万盛园。她直奔赵玉娴的房间,神情有些焦急。
此时的赵玉娴正在看着镜中容光焕发的自己,听见有人进屋,回头一看,发现竟是汪氏。她站起身走向自己的母亲,诧异地道:“娘?你不是去找大伯母了吗?”
汪氏看到赵玉娴打扮精致,不禁一愣。她先在桌边坐下,随手拉起了赵玉娴的手,有些讳莫如深。
“你先过来坐下,娘有话要跟你说。”
赵玉娴不明所以地走到她身旁落座,小心地问,“娘,怎么了?”
汪氏从上至下看了看赵玉娴,眉间生出忧虑,“你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又要去和陈知府的公子见面了?”
赵玉娴被说中了心事,但是却不愿承认,“没……没有啊……”
汪氏默默叹了口气,“玉娴,娘不是想棒打鸳鸯,而是此事于理不合呀!陈公子与赵玉琴早已有婚约在身!你与自己妹妹的未婚夫私下来往,这算什么?!”
这件事一说起,赵玉娴就来气。她忿忿不平地说道,“娘,那桩婚事是大伯父和陈知府自己定下来的,他们根本没有问过钰哥愿不愿意!那赵玉琴自恃着几分美貌,便到处勾搭公子哥儿。她就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她对钰哥根本就是没有情意的!大伯父也真是不可理喻,与钰哥青梅竹马的是我,为什么反而要让钰哥娶赵玉琴呢?”
赵玉琴劣迹斑斑,根本就配不上自己的钰哥,但是祖母和大伯父却无论如何都要促成这桩婚事。赵玉娴知道,祖母和大伯父一向不喜欢二房,他们就是知道自己喜欢钰哥,所以才故意这么做,想要拆散自己和钰哥!
汪氏急道,“娘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你可知道方才娘发现了什么?玉纯刚回家不久,可赵玉琴早已故意给玉纯设了个局!娘一知道此事,心里就慌得不得了。你不是不知道的,赵玉琴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即便她不喜欢陈公子,她也不会允许你和陈公子有所往来。要是被她发现,她可不会放过你的呀!”
赵玉娴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既委屈又愤怒,“娘,莫非我要怕那个赵玉琴么?”
“玉娴啊,咱们和大房争了十多年了,可咱们有成功过吗?娘什么都不怕,不怕赵老夫人和陆氏找娘的麻烦,娘只是不想自己的孩子被他们给害了呀!”
赵玉娴看着汪氏焦急的双眼,心中大为感动。她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刚才发脾气的行为有多么地不孝。
她紧紧握住汪氏的手,向她传递自己手心的暖意,语气也柔和了下来:“娘,娴儿明白你的苦心。只是……我不可能与钰哥分开。但是,我答应你,与钰哥见面时,一定会加倍地小心。即使不是为了自己,也会为了娘你。若要娘天天为娴儿担惊受怕,那娴儿实在是过意不去的。”
汪氏知道赵玉娴已经对陈钰情根深种,她自问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劝服赵玉娴,但还是有些不忍心地提醒道:“玉娴,你这又是何苦呢?即便你投入再多,你也不可能嫁给他的呀!”
赵玉娴的眼神中有着坚定,“娘,我相信钰哥的。他说过不会娶赵玉琴,他说过会退婚的。即使陈知府不答应,娴儿也有办法让他答应。”
“什么办法?”汪氏愈发看不懂这个女儿的心思了,但是起码,自己不需要再为她多操心。
“大伯父和陈知府只是为了彼此的利益而联姻罢了。我若是能让赵玉琴丢尽颜面,身败名裂,成为赵家的耻辱,到时候,不但陈知府不会让钰哥娶她,就连整个广川城,都没有人愿意娶她了!”
汪氏的眉再次皱起,“身败名裂?娴儿,你要是失了手,那陆氏一家的报复可就随之而来了。不到万不得已,可千万不要走到这一步。”
赵玉娴明白她的意思,“你放心吧娘,我也希望事情能和平解决。我答应你,与钰哥见面时,一定会小心的。当年正是因为娘和爹的坚持,你们才能共谐连理。娴儿相信,我和钰哥一定会像爹娘一样的!”
看见赵玉娴再三坚持,汪氏不由得再次叹了口气。回想当年,赵世和便是不顾林氏的强烈反对,硬是将自己娶了进门。说起来,还真是有什么样的爹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对了,”汪氏看了看外面,朝赵玉娴问道,“玉微又去了钟灵园吗?”
赵玉娴听出了汪氏语气中的不满,便对她劝道,“娘,其实玉微都长大了,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你不用那么担心。”
“不担心?怎么可能不担心。她一天到晚就只知道跟着老太婆拜佛念经,万一老太婆对她……啊呸!”汪氏越想越害怕,担心的事情到了嘴边又不敢说出来,怕真的会应了这不吉利的闲话。
“娘,其实你大可以仔细回想一下。过去这么多年,家里的孩子中最得祖母关照的,不过就是永章和玉微了。祖母连陆氏的两个孩子都不疼,却疼咱们的玉微,即便她再不喜欢我们,也不会害了玉微的。”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女孩子家不学学女红什么的,却跟着一个老太婆拜佛,外面的人都已经叫玉微做小尼姑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哪?!”
赵玉娴拍了拍汪氏的手,轻轻地抚慰着母亲躁动不安的心。她轻声说道,“玉微跟着祖母不是更好吗?自从早年那个高僧说过咱们的玉微与佛有缘之后,祖母就到哪都几乎带着她。祖母这么心疼玉微,以后肯定会亲自给她物色一个好夫婿的。”
“怕就怕她想抓住玉微不放,不准她嫁人……”
“母亲,您不要杞人忧天了。玉微也还未及笄,等过几年,咱们再跟祖母提提这件事情,到时候再做打算吧。”
汪氏看了看自己的女儿,心里还是放不下,但终究点了点头。
真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啊,汪氏感慨道。只是不知,远在昆州的晋儿,此时如何了?有没有生病?是不是,还很盼望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