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此刻赵世全的嘴脸,王彦胥一下子就明白了金宏熙的感觉了。他淡淡地说道,“其实此次登门,一是想拜访拜访怀远侯,二是想与怀远侯府的大小姐见一面。”
说起怀远侯府大小姐,赵世全想起的唯一一个人便是赵玉琴。但是他就纳闷了,赵玉琴跟王彦胥有什么渊源吗?
“哦?恕在下多嘴一问,不知学士与小女是怎么认识的呢?”
王彦胥想了想,“是这样的。当日,老夫在书屋中遇到了赵大小姐,言语之间,老夫觉得赵小姐在字斟句酌方面颇有天赋,所以才特地来见见赵小姐的。”
“天赋?”赵世全愣了一下,心里一阵惊喜。终于有人发现玉琴的潜质了吗?
他立刻吩咐下人将赵玉琴请出来,在等候期间,他对王彦胥道,“还请学士先喝口茶,歇歇脚。小女马上就会出来了。”
在下人去叫赵玉琴时,她正在房间里面打扮。得知赵世全传召后,她心中虽疑惑,可也随着下人出去了。只不过,她竟在路过的凉亭之中,见到了正在捧着书本研读的孙良碧。
她冷冷地盯着这本不属于他们家的孙良碧,随后脸上的蔑视竟瞬间变成了温柔。
“玉纯姐姐。”赵玉琴面带微笑,缓缓地走近了孙良碧。
正在看书的孙良碧愣了愣,看见赵玉琴时,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是站起身来,回给赵玉琴一个浅淡的笑容。
“玉琴,是你啊。”孙良碧挤出一抹客套而又灿烂的笑容,对赵玉琴问候道。
赵玉琴笑着对她道,“姐姐你在看书吗?玉琴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有没有。”孙良碧尴尬地笑着,“我也只是随便翻阅。”
赵玉琴莞尔一笑,“玉纯姐姐,你不要一个人在这儿看书了。不如和我一起去正厅,陪爹喝喝茶,说说话吧。”
孙良碧的双眼不安地四处乱瞟,不是她不想去,只是她跟这些人在一起,就会浑身不自在。
“姐姐,别想了,走吧。”
还没等孙良碧反应过来,赵玉琴就已经拉起了她的手,一同朝着正厅而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大厅,一路走到赵世全面前低下头,拜见了自己的父亲。赵玉琴的声音很甜,姿态也很大方。相比之下,孙良碧显得十分的拘束和瑟缩。
赵世全见到赵玉琴很是高兴,但是当他看见赵玉琴身后的孙良碧,他显然愣了一下。
“爹,你找琴儿有什么事情吗?”赵玉琴的身体站得直直地,撒娇般地问赵世全。
“琴儿,你怎么和玉纯一起过来?”赵世全的语气不冷不热,可敏锐如赵玉琴早已经听出了赵世全话中的不悦。
孙良碧低下头,既不乱动,也不说话。这样的场面,她还是不要多说,站在一旁最好。
赵玉琴看了看孙良碧,轻声对赵世全说道,“爹,女儿刚刚和玉纯姐姐在一起呢,所以才说让姐姐一起过来。爹到底为什么让琴儿来大厅啊?”
赵世全这才回过神来。他站起身,让赵玉琴转身看向王彦胥,并对王彦胥说道,“学士,小女来了。”
王彦胥一看眼前这个如花似玉,巧笑嫣然的赵玉琴,瞬间愣了愣神,他要见的不是这个人啊。
他再次拱手,对赵世全道,“怀远侯搞错了吧,这并不是老夫找的那位赵大小姐啊。”
赵世全和赵玉琴都愣住了。赵大小姐不是赵玉琴,还会有谁?!这个王彦胥老糊涂了吧?!
一直低着头,安安静静站在一边的孙良碧听到了一阵熟悉的声音,默默地抬起头来,一见到眼前的这位熟人,她轻声地说了句,“王学士?!”
王彦胥闻声看向赵玉琴的身后,这才是自己想见的人啊!
他无视了处在震惊中的赵世全和赵玉琴,径直走向孙良碧,高兴得手舞足蹈,“哎呀,玉纯小姐,老夫终于见到你了啊!”
赵世全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赵玉琴看着脸上带着礼貌笑容的孙良碧,心中生出了浓浓的妒火。
什么赵大小姐?她赵玉琴才是这个赵家永远的大小姐!这个赵玉纯不过是个野种!还是乡下出来的!她也配?
赵玉琴正想对孙良碧发难,却被眼尖的赵世全拦了下来。
“学士,你怎么会在这儿呢?”孙良碧僵直着身子,对王彦胥恭敬不怠地问道。
王彦胥左看看,右瞧瞧,见了孙良碧简直比见到自己的学生还要兴奋。“玉纯小姐,老夫是专门来看你的。自从那日在书屋一别,老夫总是想再见到你,听你对《纳邑奇录》的见解。现在好了,老夫终于见到你啦!”
孙良碧有些愕然。
赵世全抓住了机会,上前带着歉意道,“真是对不住了,方才在下误会了学士的意思。原来学士要找的人,是小女玉纯啊。”
赵玉琴见赵世全也冷落了自己,反倒看向孙良碧的眼神变化了许多,眼中的火焰快要把孙良碧给活活熔化了。
她不想再看到孙良碧的故作姿态,还有赵世全的见缝插针,于是对赵世全和王彦胥行礼说道,“既然学士找的是玉纯姐姐,那玉琴就不打扰几位了,玉琴先行退下。”
她说完之后,赵世全也只是随意地答应了一声,就又转过头去对王彦胥说孙良碧的好话,自己反而成了多余的了。
她忿忿地转过身离开大厅,两只拳头都攥得紧紧的,心中的怒火久久不能平复。
黄昏时分,白氏走在通往落英园的连廊里,满脸的不悦。
她本来可以天天陪在赵永章身边,陆氏却见她太过自在,硬要让她出去收商户的租金。原本日日清闲的白氏,一下子忙得焦头烂额。
白氏摇了摇头,想要挥走这些令她厌烦的思绪。她马上就要见到自己的章儿了,她不能一脸疲倦地去见他。
她径直往主屋的方向走去,可小院子里所有的奴才都眉头紧皱地四处转动。白氏脚步一顿,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大步上前拉住一个在下,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小少爷呢?!”
下人看到白氏像是用尽全力地抓住了自己胳膊,他几乎都感觉不到自己的手臂了。他结巴地说道:“小……小少爷……找不到了……方才……小少爷让我们陪他玩捉迷藏……他就藏起来了……咱们找了半个时辰……都没有找到小少爷……”
“捉迷藏?!”白氏的眼神可怕得简直要将下人撕成碎片,她怒吼道,“谁告诉你可以跟小少爷玩捉迷藏的?!”
她一把甩开了下人,自己三步并作两步地四处寻找着赵永章的身影。
落英园根本不大,除了主屋之外,就只有前后两个小院子,还有几座备用的屋子和小厨房。一眼就能看全的落英园,赵永章到底能够躲到哪里去呢?
白氏走到主屋,将每个角落都找了个遍。床底、柜子、桌子,甚至木梁上面都找过了,依旧看不到赵永章。她又跑出去,逐个屋子逐个屋子地找,依然毫无所获。
她手足无措地站在前院中间,忍不住哭了起来。但是她的眼泪不断掉落时,她都不敢眨眼,生怕自己看不见赵永章的踪影。
八年前失去升儿的痛还未痊愈,现在,莫非章儿也要离开她吗?
他会不会是被人带走了?会是谁?赵老夫人?陆静雅?还是二房?!
这时候,后院传来了呼叫声:“找到了!找到了!小少爷在这儿!”
白氏轻轻一愣,忙迈步朝后院跑去,就连自己头上的发髻已经全部散落也浑然不知。
婢女真真将浑身湿透的赵永章搂在怀里,不断地给他取暖。赵永章用手搓了搓自己的眼睛,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
白氏几乎是扑到赵永章面前的。她看见赵永章在乍暖还寒的春日里浑身湿透,心疼地问道,“他……他在哪儿……找到的……”
真真说道,“姨娘,我们在那个水缸里发现小少爷的……”
白氏听了,心中的焦急、愤怒、紧张和担忧一下子就上来了。她将赵永章拉到自己面前,一边哭一边撩起他的衣服用力地一掌一掌打下去,“叫你顽皮!叫你顽皮!你吓死娘了!”
赵永章被她打得大哭,一张小脸变得通红。从未受过白氏打骂的他,以为白氏是因为自己藏在水里弄湿了衣服而打他,却不知,白氏是因为太过担心他的安危,一时失了理性。
真真很快地抱住了白氏,小声地劝道,“姨娘,你再打,赵老夫人知道了会责罚你的!”
被真真制止住的白氏渐渐冷静了下来,但是她的啜泣却没有停止。
两个时辰后,白氏走近赵永章的床。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赵永章已经换好了衣服,被真真哄睡着了。
真真见白氏走了进来,自己默默地退了出去。
白氏坐在赵永章身边,看着他睡着时稚嫩的面容,不由得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但她越是细看,脸上的笑容却越是苦涩,眼中甚至不断有眼泪涌出来。
她的笑中带泪,看着十分悲情。
如果升儿还在,他应该会和章儿一样调皮吧。他们两个是双生胎,长大后,容貌会有几分相似呢?会不会,他们站在一起,自己根本分辨不出来?
她站起身来,离开了赵永章的床边。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打开抽屉,拿出手里一个锦袋。她打开袋口,将里面的东西倒在了手心,那是一只小巧精致的银铃铛,上面刻着一些花纹,很好看。
眼泪再次蒙住了双眼,这一次白氏没有再压抑,而是看着银铃铛彻底地哭了出来。
漆黑的屋子里,白氏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