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有了林氏的吩咐,带着孙良碧和良冰出门的白氏显得很自在。她怎么也没想到,因为陆氏一家的过于主动,自己反倒有了出来透气的机会。
孙良碧和良冰跟在白氏的身后,同样是很高兴。从今往后,他们姐妹二人就能在赵家一起生活了。
街道两旁的人络绎不绝,街上所售卖的货物各种各样,孙良碧和良冰完全移不开眼睛,不得不感叹,广川城果然是个大千世界。
白氏带着二人不紧不慢地走着,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白氏指着面前这条人最多的街道,说,“这边就是主街了,玉纯,你认一认路。以后你自己出门,可别迷路了。”
孙良碧顺从地点点头,跟着白氏继续前行。她回想起早上的事,便对白氏问道:“姨娘,今天在福堂的时候,你为什么……”
她还没有说完,白氏就停下脚步回头打断了她的话,“玉纯啊,有些事情,本不该由姨娘对你讲。你初来乍到,还是多加小心为妙。多察言观色,别多管闲事,也别轻信他人。”
孙良碧似懂非懂地看了看她,随后恭敬地道,“谢谢姨娘的教诲。”
白氏垂眸,自上而下看了看她。玉纯这孩子长相平常,身段也不够好,必定是在小山村长大营养跟不上吧。不过好在她有一双晶莹的眼睛,澄澈干净,也不算毫无特点。
“你这身衣服是谁的?”
听到白氏这样问,孙良碧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回道,“好像是……玉琴妹妹的。”
只听白氏一声冷笑,表情却毫无起伏。
“玉琴的?她肯给你,想必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看这布料,至少是两年前的衣服了。”
孙良碧再次看着自己身上的衣服,虽然有些素净,但是这身衣裳穿着很舒服,看上去很大方,她自己还是觉得很喜欢的。
“姨娘,我觉得这身衣服还是挺好的啊。”
“好?要真是好,赵玉琴怎么会给你呢。”白氏面无表情地说,“来,咱们去绸缎庄,姨娘给你挑些布料做几件新衣裳。”
孙良碧没有再说话,默默地跟在白氏身后。
良冰小声地问孙良碧,“姐姐,刚刚白姨娘为什么让你小心啊?她这么说,是不是有人要害姐姐你啊?”
孙良碧也不懂,“我不知道,不过小心一些总归没错。”
很快,三人走进了一家绸缎庄。孙良碧和良冰看着绸缎庄里一排一排货架上的布匹,只觉得眼花缭乱。
“玉纯,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白氏是摆明着放手要孙良碧自己去挑,反正账都记在赵家头上,月底是当家的陆氏去付钱,跟她没关系。
孙良碧默默地点头,活了十多年,第一次有这样大手挥霍的机会,她当然不会客气了。
她看了又看,指了其中的几匹,对白氏道,“姨娘,你看这个,这个,和那个好不好?”
白氏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眉头渐渐皱了起来。孙良碧选的要么是俗气的颜色,要么是奇怪的花纹,令白氏深深担忧着她的审美。
“那些都不适合。”白氏对孙良碧道。
或许是意识到孙良碧太过不会挑,白氏决定自己上阵,“玉纯,你和良冰在这里随便看看,姨娘去找一些你穿着好看的绸缎来给你选。”
“好。”孙良碧想着自己的见识不如白氏多,倒不如趁着白氏给自己挑选布匹的时间,去附近的街道走走。于是她对白氏问道,“姨娘,这附近有卖书的地方吗?”
“卖书?”白氏想了想,“有啊,就在隔壁那条街。你想去就去吧,不远,不过不要久留,早点回来。”
孙良碧欢快地笑了,“好!”
就这样,孙良碧拉着良冰从绸缎庄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开心地走向书屋,比起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还是书上的知识更珍贵一些。
孙良碧带着良冰笑着走进了一家书屋,那书屋的掌柜看见两个大姑娘,惊讶不已。
孙良碧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转过身便走到木架上面看看有没有想看的书。反正赵老夫人给了他们这么多的银子,买几本书回去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啊。
就在孙良碧专心地翻阅书籍时,良冰却突然兴奋地叫唤着她。孙良碧闻声走过去,一看见良冰手上拿着的一本名为《纳邑奇录》的书籍时,简直眼睛都看直了。
“这里竟然有《纳邑奇录》?!”孙良碧惊喜地道。
良冰笑道,“姐姐你以前总是捧着这本看不懂的书,可谓是爱不释手。只是后来娘将你所有的书都卖掉,你就没有再读了。现在我们在广川又见到它,还是一本新的,说不定就是缘分呢!”
“对啊,也许就是缘分!”孙良碧兴奋地道,“千金难买心头好,既然是缘分,那我们就要买回去,继续研读!”
姐妹二人笑得无比欢喜。
“王学士,您要的笔墨纸砚,小店会尽快送到您的府上的。”
门边,书屋的掌柜一脸恭敬地望着面前文质彬彬,仙风道骨的老者,笑得一脸和煦。
王彦胥淡淡地笑着,对身边的管家洪新道,“阿新,等掌柜的将货物送上门,你就将笔墨纸砚放到侧厅去,那儿地方大。”
洪新立刻答应道,“是,老爷。”
王彦胥“嗯”了一声,正要转身离去,却无意中看到了两个年轻姑娘,正捧着一本《纳邑奇录》。他禁不住好奇,便迈步走了过去。
孙良碧正在给良冰讲解着书中的内容,不料一个白发老翁正摸着自己的胡须,笑容如沐春风地看向二人。孙良碧不由得迷茫地抬起头。
“姑娘是想读此书吗?”王彦胥微笑着问道。
孙良碧愣了愣,本着谁都不得罪的原则,她保持着礼貌的笑容,对王彦胥问道,“啊,这位老爷,你也想买这本书吗?我帮你拿一本吧!”
她转身正欲去拿,却听王彦胥说道,“不不不,老夫家中已经有此书了。老夫路过来买笔墨纸砚,却看到你们两个小姑娘拿着这《纳邑奇录》看得津津有味,所以好奇罢了。”
“原来如此。”孙良碧笑道。
王彦胥对她愈发感到好奇,“姑娘不觉得这本书晦涩难懂,逻辑不通吗?”
“一开始读的时候,确实这么觉得。”孙良碧缓缓地道,“但是多读几遍之后,很多东西就能想通了!不过我也是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王彦胥眼前一亮,“这么说,姑娘读过很多遍?”
孙良碧渐渐开始觉得这老人家奇怪了,便不安地与良冰对视一眼,徐徐说道,“算是吧。”
王彦胥从上往下端详着孙良碧,这个小丫头虽穿着朴素,但一看布料也并非穷人家,想必是什么官家的女儿吧。富贵人家的女儿有名师教导,想要读懂《纳邑奇录》并非难事啊。
只不过,寻常人家的子女又怎么会去研读《纳邑奇录》这样的典籍呢?
“敢问姑娘是哪家的小姐啊?老夫很想寻个机会,上门与姑娘探讨探讨《纳邑奇录》。”
孙良碧警惕地看着他,“老爷,你我素不相识……”
王彦胥这才发现自己一直没有表明身份,于是拱手恭敬地道,“姑娘,老夫唐突,忘记自我介绍了。老夫名叫王彦胥,曾是翰林院中一名学士,前些日子从皇宫向陛下告老还乡。身后的是老夫的管家洪新,不知二位姑娘如何称呼?”
孙良碧一听对方是翰林院学士,不由得心生崇敬。都说了天下文采出众的人,都在皇宫翰林院。如此看来,眼前这位是无所不知的大才子啊!
她忙用今早学的礼数朝王彦胥行礼说道,“学士有礼了。小女子是怀远侯府赵玉纯,这个是我的贴身婢女,良冰。”
怀远侯府赵玉纯?王彦胥皱眉,以前倒是从没有听说过赵家有这么个女儿啊!
孙良碧看出了王彦胥的疑惑,便说道,“学士,玉纯流落在外,是刚刚回乡认亲不久的。学士没有听说过玉纯,也是正常之事。”
王彦胥心中仍有不解,但面上的疑惑之色已经收了起来。“原来是赵小姐。”
良冰看了看天色,对孙良碧说道,“姐姐,我们该回去找白姨娘了!”
孙良碧见到才华横溢的王彦胥,一时间竟然忘记了白氏的嘱咐了。她掐算着时间,他们来到书屋已经很久了。
她忙对王彦胥说道,“王学士,真是不好意思,小女子要失陪了。”
王彦胥没有留她,而是对她拱手作揖,看着她将买书的钱交给掌柜之后朝外奔去。
眼看着王彦胥目光远眺,洪新不解地问道,“老爷,那本书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见了,竟然像见了珍宝一样。”
王彦胥笑了笑,“阿新,《纳邑奇录》记载了一个已经覆灭的国家它的文字和事件,里面的文字深奥难懂,内容光怪陆离,即便研读懂了文字,也未必能理解它的逻辑。我在翰林院的时候,有过好几个学生。那时我想用《纳邑奇录》锻炼他们的耐性和创新能力,但是没有一个能坚持下来,最多读两遍就放弃了。可是这个小姑娘,不过二八年纪,却通读了几遍,还靠自己的能力猜出了个中意思,实在是不容易啊。”
洪新听了直皱眉,“老爷,刚才那赵姑娘都说了,她只是猜的,不见得准确。”
“猜的又何妨。”王彦胥拂须道,“一个女子,流落在外,却都能坚持研读《纳邑奇录》,实属不易。真没想到啊,怀远侯竟然有这么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