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赵永筝就来到了赵玉琴等候的地方。赵玉琴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赵永筝大步走来,在他身后还跟着一个看起来憨厚老实,有点瑟缩的年轻男子。
赵永筝大步走到赵玉琴身边坐下,李天赐抬头一看见是赵玉琴,整个脸刷地一下就变红了。
他说话支支吾吾地,“大少爷……大小姐……不知这么晚,叫小的过来,所为何事……”
赵玉琴与赵永筝对视了一眼,无须多言就读懂了对方心中所想。赵玉琴先让李天赐坐下,然后清了清嗓子,温柔地对李天赐说道,“天赐,你觉得,我和大少爷,哪个对你好?”
赵玉琴的声音令李天赐感到浑身酥麻,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大小姐会这么温柔地对自己说话。
“二位对天赐……都很好……”
“哥哥对你好,是因为你是他的书童。那我……你可知道是因为什么?”
李天赐愣了一愣,“因……因为……小姐是少爷的妹妹……”
“当然不是了,”赵玉琴的语气有些委屈,似是责怪李天赐的不解风情,“我对你好,是因为我一直认为,你是我所认识的诸多男子之中,最善良,最体贴的一个。我欣赏你,但很可惜你是下人,无论我怎么欣赏你,我们都不会修成正果。”
李天赐失落地低头。
赵玉琴颇为遗憾地道,“天赐,我早已被许配他人,过一段时间,就要出嫁了。但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孤单一个人。所以我想了个办法,既能让我安心,你也能有人照顾。”
李天赐问,“小姐……说的是什么办法?若能让小姐安心,天赐一定会去做的!天赐什么都愿意为小姐做!”
赵玉琴凄苦地一笑,说道:“想必你已经听说了,我的姐姐玉纯今日刚刚回府。她是我的亲姐姐,我们家对她也有亏欠。要是我能够成就你们的姻缘,也算是我对姐姐,还有你的一点心意了。”
李天赐疑惑地问道,“小姐,玉纯小姐也是侯爷的掌上明珠,天赐……天赐怎可高攀呢……”
赵玉琴摇了摇头,“玉纯姐姐并非爹的亲生女儿,祖母让她回家,纯粹是出于慈悲,不想看着她无依无靠。她现在身份尴尬,若是能有一个好归宿,爹和祖母都不用发愁了。而我,看到你和姐姐能够相互依靠,我也就心安了。”
“只是……我……”
“天赐,难道你不想吗?”赵玉琴突然失落地看着他,“难道你希望,我将来嫁了人,因为记挂你的幸福而郁郁寡欢吗?”
李天赐急了,忙说道:“不……天赐不想……”
赵玉琴低下头,眼眶里好像有眼泪在打转,“我们已经有缘无分了,现在我想为你做件事,你都不能成全我吗……”
“我……”李天赐狠狠一咬牙,对赵玉琴说:“大小姐你别哭……天赐答应你就是了……”
赵玉琴缓缓地抬头,泪眼婆娑的模样更显得她楚楚可怜。“真的吗?”
李天赐用力地点头,“真的。天赐答应大小姐,会跟玉纯小姐好的。”
“你既答应,那我也能安心了……”赵玉琴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恰好掩盖住了唇边的那一抹笑意,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天赐,你快点回去休息吧。看到你精神抖擞的样子,我才会高兴。”
李天赐站起身来,恭敬地作别后,离开了屋子。
星空之下,兄妹两个不怀好意地对视一笑,一场小风波正在酝酿。
同一片夜空下的另一间屋子里,气氛却完全不同。
刚从府衙回家的赵世和背着手,神色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
“看看吧!为夫早就说过,不要去装神弄鬼吓母亲,现在母亲没吓成,倒是误打误撞将玉纯找回来了!”
赵世和紧皱着眉,一边责怪坐在桌边的汪氏,一边尴尬地看着坐在汪氏身边,自己的两个女儿,赵玉娴和赵玉微。
汪氏满脸的愤懑,她生气地对赵世和说道:“你以为我想的吗?不把老太婆吓个半死不活,咱们的晋儿怎么能以奔丧为名回家?”
汪氏说着说着,开始哽咽,随后眼泪竟一发不可收拾了。
赵玉微看着汪氏哭,自己也愁容满面地劝道:“娘……祖母年纪大了……身体本就不好……我们这样吓她,她真的会经受不住的……”
汪氏想起赵永晋独自离家的痛苦,此刻听赵玉微替赵老夫人说情,不知怎么地,心头一把无名火就上来了。“玉微,你哥哥就是被那个老太婆故意送走的……你不但不帮着娘想办法让他回来,还天天去钟灵园亲近那个老太婆,陪她念经拜佛……玉微,你心里还有我们吗?”
赵玉微怔住了,下一瞬,她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掉,“娘怎么这么说微儿呢……微儿心里当然有爹娘和姐姐哥哥啊……”
赵玉娴见状,立刻起身走到赵玉微身边,关切地给她擦了擦眼泪,柔声道:“玉微,娘不是有意责骂你的。娘只是一时不快,语气重了。来,听姐姐的话,先回房间去休息吧。”
赵玉微离开时,依旧在委屈地掉眼泪。她实在不懂,一家人和睦相处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斗个你死我活呢?
看着自己妹妹离去的背影,赵玉娴心里有些复杂。
她转过身,看见还在抽泣着的汪氏,走到她面前蹲了下来,“娘,娴儿知道你心里不快,但是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拿微儿来出气啊。”
赵世和也道,“就是,玉微这么孝顺你,你怎么能这么说她呢?唉……”
赵世和的抱怨让汪氏更加来气,“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晋儿被送走是我的错,你一辈子被老太婆压着也是我的错!行了吧!”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赵世和撇了撇嘴,不敢再多说了,免得又被汪莲儿劈头盖脸地骂一顿。
赵玉娴叹了口气,“娘,我们都知道你对弟弟日思夜想,很希望他不用离家在外。但是成天掉泪,也解决不了问题的。”
汪氏原本扶着额,听完赵玉娴的话,伸出手去握住了赵玉娴,“娴儿……娘不是偏心你弟弟……只是……娘一直没有尽到做母亲的责任……没有能力去保护他……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被送走……”
赵玉娴深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她想了想,对汪氏说道,“娘,这一条计策行不通,我们就想下一条。你且别急,娴儿有办法了。”
赵世和仿佛听到了希望,“娴儿,是什么办法?”
汪氏顿时期待地看向赵玉娴,但她却没有高兴太久,很快就又再愁眉苦脸,“即便能让他回来,也不过是逗留几天……娘又要看着他一个人孤身到那么远的地方去了……”
“爹,娘,”赵玉娴抬头看着二人,胸有成竹地道,“只要好好利用玉纯,我们一定能让弟弟名正言顺地回家。”
第二天,赵老夫人一大早就让下人叫醒了全家的人,集中到福堂给列祖列宗上香。
白氏在房中整理好一切,看了还在熟睡的儿子一眼,便轻手轻脚地退出门。她一路穿梭在园子中,却无意中在回廊墙壁的花窗缝隙里,看到了一个极像陆氏的背影,和一个从未见过的女子。
白氏悄悄地走近花窗,想看看陆氏在搞什么鬼。
“……这是赵表叔家的地址,那个小山村偏僻得很,我也无法给你准确的位置,你到了北方,就先找赵表叔,看看有没有可以用的消息。”
这声音绝对是陆氏的没错,白氏轻轻蹙眉。
只听陆氏的声音再次传来,“我要知道孙良碧和赵玉纯到底是什么关系,死去的人究竟是谁。若是有任何信息,立即传书给我。”
花窗后出现了一阵细碎且节奏不一的脚步声,估计陆氏已经离开了。
白氏也缓缓地往主屋的方向而去,神情淡若无事,仿佛方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福堂之中,赵家所有的人齐聚一堂,面带敬重地看着眼前的十多个灵位。在林氏的要求下,孙良碧陆续地给赵家的列祖列宗上香。
不知是列祖列宗真的在看着,还是自己因为冒认赵玉纯而心虚,她在上香的过程中,一直感到心跳得很厉害。
林氏双手合十,目光柔和地看着一众先人的牌位,“赵家的列祖列宗在上,赵林氏已经将赵家的骨肉,玉纯寻回。多谢列祖列宗保佑。”
孙良碧不懂这些礼仪,呆呆地站在一旁不知道干什么。看着林氏、赵世全又跪拜又上香地,过了好久才停下来。她还在发呆,林氏突然回头对自己说,“玉纯,去给你娘上柱香吧。”
孙良碧茫然地点头,跟着林氏来到侧厅,原来这里也放了一些灵位,只是比外面的少了许多,供奉的物品也简陋许多。
林氏的婢女凌竹递给孙良碧一柱香,孙良碧按照她的指示往前,一眼就看到了写着“崔氏灵位”的牌位。
她一眼就找到,并非因为这个牌位放得很前面,而是因为它很新。它崭新得,就像是刚刚才置上去没多久的。
在赵家所有人的注视下,孙良碧认真地上完香。在她回过头时,她看见林氏紧闭着眼睛,默念着什么。
祭拜完祖先,一行人逐渐离开了福堂。孙良碧走在最后,就在她迈过门槛的时候,白氏突然凑了上来,轻飘飘地扔下了一句话,便快步走过了孙良碧——
“小心陆氏。”